罗里边走边跟塔克扯着比亚索平原的趣事,时间不大,去探路的艾尔踏着一路的冰雪、草屑回来了。艾尔的这匹麋鹿身材特别高大,全身灰白,只有四个硕大的蹄子上长着一簇黑毛,如果这个大家伙卧在雪中,还真难以发现。艾尔一兜缰绳,这匹灰色麋鹿前蹄高高跃起,借着冲势在原地来了一个漂亮的旋身,那条长长的尾巴轻轻扫过塔克的脸颊,气得塔克嗷嗷大叫。
“艾尔!你又捉弄我,有本事下来跟我打一场,只知道逃跑的胆小鬼。”
艾尔把坐下的麋鹿往旁边一带,躲过塔克的小钢靴,哈哈大笑着说道:“塔克大哥,我可不敢跟你打,你那大锤子我看着都害怕呀!所以,胆小的艾尔只能逃跑啊!”
“艾尔!别胡闹,找到宿营地了没有?”老罗里探身抓住那匹灰色麋鹿的缰绳,不让调皮的艾尔乱跑。
艾尔带着坐骑靠在老罗里身旁,向塔克扮了一个鬼脸,这才正色回答爷爷的问话。
“前边大约六里左右就到月亮湖了,湖冰已经开化,可以省去凿冰取水的麻烦,左岸是一块沙地,上面的积雪曾经被一群驯鹿踩踏过,沙地西侧是一片长满灌木的土坡,避风,适合宿营。我已经在那里撒下了幽灵狼的干粪。爷爷,我们今天就在那里宿营。”
“现在这个季节能看到驯鹿可不容易,这些大家伙可很少会出现在比亚索的外围草场,好吧!你去向将军禀报,我们在那里宿营。”
“好的,爷爷!”艾尔纵开麋鹿,向后军驰去,走前还不忘喊上一句:“塔克大哥,让你先跑一程,看看咱们谁先到达营地,后到的输一块肉干……”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走远了。
塔克鼻子一哼,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才不上你的当,私自脱离队伍,大人是会抽鞭子的。”说完,塔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战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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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湖湖面不足五百步宽,弯弯的真的就像天上的弯月,岸边的沙地就由月牙环抱在内,仿佛是睡在妈妈怀中的婴孩一样。梁珂的养护队护着军械先一步到达了这里,可可巴正指挥着大家扎营,安顿军械物资,梁珂带着辛佳尔沿着湖沿散步,红日已经压在了天边的地面上,最后一点余辉照在岸边化开的浅水处,水波随风泛着淡淡金黄,粼粼刺刺。远处的冰面上,几个矮人轮着沉重的冰镐有节奏地凿击着冰面,偶尔有几条肥鱼从冰洞中跳出水面,不断甩动尾巴拍击着冰面,溅起的水花也显得那么可爱而美丽。这些天的行军总是让人觉得既压抑又枯燥,难得一见的美景让梁珂心情舒畅,他面对小湖,深深吸了口气,进入肺中的冷风中带着苇草的清香,这让他感到无限满足。
当梁珂从刺目的湖面上收回目光,正看到老罗里蹲在湖边的沙地上,皱着眉似乎思考着什么,他快步走上去,跟这个抽烟斗的老人打招呼。
“罗里大叔,你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啊?”这些天,梁珂跟这位老猎人学会了很多东西,以梁珂的观点来说,这老头就是一个成了精的野外生存专家,就算他是曾经的富二代资深驴友,也不得不承认跟老罗里之间的差距。所以,他没事就找罗里扯些野外生存的事情,老罗里也对这个虚心好学的军官很有好感,经常把自己的一些故事说给梁珂听。
罗里见是梁珂,赶紧扔掉手中的沙子,起身答话。
“阿拉贡大人!也没什么特殊的趣事,老罗里只是觉得这些驯鹿来的有些蹊跷。”
“哦?您觉得哪里蹊跷?”出于军人的敏感性,梁珂对这种蛛丝马迹特别重视。
“大人您是对大驯鹿这种动物不熟悉,它们喜欢群居,身材高大而且体内脂肪厚实耐寒,主要生活在比亚索平原的中部偏北的高地。在冬季,比亚索被大雪全部覆盖,这些大家伙就聚集在一些小盆地,尽量避免活动,靠消耗秋季积攒下来的脂肪度过寒冬。如果到这样的早春时节,体内的脂肪消耗完了,他们也会留在北部,靠用蹄子刨碎冰雪,啃食冰雪下早早发出的嫩芽度日。这些聪明的畜生不远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漫长的冬季体力消耗过巨,瘦的皮包骨,不能远行,另外就是即便往南远走,这个时节草皮上的冰雪厚度也差不多,要想刨碎那层厚冰要消耗的力气一样,所以没必要舍近求远。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的,老罗里认为,它们至少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除非……除非有其他原因。”
梁珂若有所思地蹲下来,仔细查看着那些凌乱的蹄印,梁珂边看边瓮声问道:“罗里大叔,你还看出些什么?”
老罗里也蹲下来,揪着山羊胡子,眉头紧锁,指着那些蹄印说道:“大人您看!这些蹄印也很不寻常。刚才我说过,驯鹿饿了一个冬天,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瘦最弱的时候,即便成年公鹿的体重也不会超过一百三十斤,但这些驯鹿不但重得能够直接踏碎厚实的冰雪,还能把冻实了的沙土也踩烂,这就不可思议了。刚才我让艾尔试了一下,他那匹麋鹿中少有的‘灰棒’在加上艾尔的体重,再加上一身装备,接近三百五十斤,但也只能借着奔跑的冲击力达到这个程度,我不敢想象那些驯鹿会胖到什么程度。”
梁珂一抬眼皮,肯定地说道:“不是驯鹿胖的不像话,而是这些驯鹿背上驮着很重的东西。”
“嗯!我也这么想。大人你看!”老罗里一扶梁珂的手臂,站起身来,指着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蹄印。
“如果是野生驯鹿群,因为某种原因迁徙到月亮湖来饮水,那么必然由族群中的强壮公鹿引领,沿着湖边有序饮水后再离开。可您看,这些蹄印看似杂乱无章,但却好像是沿着缓坡冲到湖边,又从湖边向坡顶冲回去,如此往复,才能把沙地踩得稀烂。”
梁珂听到这,眉头已经皱成了问号,一种隐隐的不安开始浮现在他心头。
“罗里大叔,在这片沙地上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吗?”
“那倒是没有,艾尔这孩子平时嘻嘻哈哈,但踩点寻踪还是很认真的,刚才,我也细致查看过,既没有发现有人类的足迹,也没有遗留下来使用过的物品。”
“那……这种驯鹿能作为坐骑骑乘吗?”
“这个……”罗里掏出烟斗,压上自己挫的土烟,认真想了半天,最后肯定地说道:“应该没有,也可能是老罗里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这种驯鹿虽然叫做驯鹿,但其实性子激烈,很难被驯服,所以,虽然它们的体型比比亚索大麋鹿更大,但也没听说有人把他们驯服了当坐骑用的。”说完,老罗里点燃烟斗,深深吸了一口,随之一口浓烟喷出来差点把梁珂呛得窒息,他赶紧走到上风口。
梁珂咳嗽两声,继续说道:“世界上的事没有绝对,还是小心些的好。罗里大叔,您说能不能是过往的商队呢?”
“哈哈哈!商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原来咱们嘉伦特跟兽人帝国是通商的,那时候这条碎石路就是条商路,沿途还能看到供商队休息的土围子,最繁华的时候还能看到小集市,月亮湖原来就是一处补给点。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儿抢匪,他们专门以劫掠商队为生。开始的时候,商队还能靠雇佣兵减少损失,可随着日积月累,那些强盗越来人数越多,有了钱,装备也就好了,那些雇佣兵也打不过他们,帝国的军队也剿过多次,但比亚索平原开阔平坦,那些抢匪来去如风,很难剿灭,最后就再也没有商团肯拼着性命走这条商路。兽人帝国资源贫乏,来自咱们嘉伦特的物资断了,他们就开始显出了兽人本性,年年组织兵力抢劫我们的北疆村镇,这就是‘春猎’的由来。要说现在还走这条路的,只有咱们帝国的军队和向前线运送给养的辎重队,再有就是一些进入荒原探险的赏金猎人了……”
梁珂和罗里边走边聊,慢慢向营地走去,眼看就要进入营地的时候,皮德罗迎了过来。
“大人,军营已经扎好,明戈将军也到了。您先吃晚饭,晚饭后还得听赫尔曼讲故事。”
“嗯!知道了,我跟罗里大叔去山坡上看看,你派几个斥候出去,沿着这些驯鹿的脚印跟踪搜索,以二十里为限,如果发现敌人不要惊动,马上回来禀报,如果没有发现也即刻返回,绝对不能远走,以保证自身安全为主。”
皮德罗看出梁珂面色凝重,马上正声回答道:“是的大人!我亲自去。”
三多知道梁珂要登高望远,晃着大屁股从营地里走了出来。梁珂翻身坐上三多的背,等老罗里也牵出大麋鹿,翻身上了坐骑,这才催动三多一路小跑上了那个长满灌木的沙丘。两个人站在坡顶,目送着斥候沿着那些蹄印向西追索下去,天边的最后一缕斜阳也消失在西方。
梁珂骑着三多从沙丘的两侧反复跑了几次,又跟老罗里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惊诧地得出一个结论,这里有可能是有人给他们选择的坟场。
在得出这个惊人的结论之后,梁珂也顾不上吃晚饭,带上可可巴就找到了明戈将军,明戈将军在听完了梁珂的简单汇报和推理之后也感到事态严重,马上召集参谋部和大队长以上军官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此刻这些新军的将领们正一边啃着肉干,一边听着梁珂的情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