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与刘独峰并无交情,平时纵有少许来往,也均出于公事。冷血提及此事,无非是觉得奸相当道,好人难以立足存身,连想要辞官荣养的人,都无法逃过他们的刁难。
比起他,苏夜想的却更深一层,总觉得这是其他坏事的前兆。如果由她来主导,那么她势必会把狱中官员当作筹码,威胁刘独峰去做某件他不情愿的事情。她很想知道坏事的具体内容,但冷血所知有限,只能从别的途径着手。
她听完之后,随即感叹道:“其实神侯做事,未免太过保守。若我是他,肯定赶紧拉朋结党,互为奥援,这样才能和蔡党相抗。如今神侯势力比不上蔡京,讨人喜欢的本事比不上蔡京,对局势的掌控力更难相提并论,长此以往,于国事有何好处?”
冷血不屑地哼了一声,淡淡道:“拉朋结党有何好处?只会连累人家而已。普通清流官员本就犯忌,若成了世叔的臂援,立刻会变作蔡党的眼中钉,自此惹祸上身。倒不如各干各的,更容易自保。”
苏夜一笑,笑道:“这个么,要看你们究竟想达成目的,做成心中想做的事,还是更珍惜自身清誉了。”
冷血皱眉道:“此话何解?”
苏夜道:“我只是想说,世上有很多事并不遵循道理而行。人人都知道,天子应该英明睿智,抚化天下,当今圣上却是那个样子。朝中官员应该清廉正直,为民做主,蔡京、童贯等人却恰好相反。对非常之人,理应用非常手段。而非常手段亦有不同,并非要人沦丧良心做事,所以我才说神侯太保守,我……好了,找到了。”
世间毒物何止万千种,却均为死物,无非毒水、毒粉、毒膏、毒雾、毒烟之类。苗疆蛊毒之所以难惹,正因苗人别出心裁,以活物育蛊伤人。蛊虫进入人身,极为难以察觉。它们通常不过头发粗细,寸许长短,轻若无物,唯有武功高绝,才能发现情况不对劲。
她与冷血东拉西扯,总算找到蛊虫所在位置,以细丝般的劲力缚住了它。冷血说话说了半天,险些忘了她在做什么,一愣之下,才想起这句话是在说蛊虫,顿时极为惊讶。
苏夜右手搭脉,左手微微一动,有一道丝线一样的劲气,从她指尖射了出来,在冷血皮肤上碰出一个针尖大小的伤口。
冷血不明白她的用意,又愣了一愣,只见她神色凝重,聚精会神,甚至无暇分心说话。伤口处,水滴般的血珠不断外溢,一滴滴地沿着他手臂流了下来。
他不怕受伤,不怕流血,何况这实在算不上流血,只是觉的有些奇怪,因而面露惊讶。
在他心里,诸葛神侯做不到的事,别人应该也做不到,所以他本来已想放弃,重回苗寨求助,此时赫然发觉,苏夜竟然颇有几分把握。
苏夜可以将蛊虫碎尸万段,却怕虫身毒素进入血液,更加麻烦,只好小心控制那团内息,裹着蛊虫在血中四处游走。她对内力的掌控精妙之至,仍花了一炷香时间,才将它移动到皮肤破损处,左手轻按伤口,微一使力,活像面团粘住了头发,将那气团抽了出来。
直至此时,伤口血流速度才稍稍加快,从针刺伤口变成了擦伤。苏夜俯身一看,旋即从血中拈起一个发丝般的东西,微笑道:“就是它。”
倘若冷血目力稍差一点,根本看不到她手上拿着什么。他盯着它看了半天,见它身体向上蜷曲,显然是只活生生的虫子,才长出一口气,诚恳地道:“多谢。”
苏夜道:“你要谢,就去谢我师兄吧。冷四爷,你回去之后,请替我向神侯及你三位师兄问好。以后你们若有麻烦,尽管来找我。我对你们的侠声清名,向来很是敬佩。”
冷血想了想,冷冷道:“你不怕麻烦?”
苏夜笑道:“不怕,我只怕没有麻烦。”
她本想再加一句,请他带话给诸葛先生,说宫中后妃公主若有病厄,也可找她进宫看诊。但话刚到口边,她就觉得此事交浅言深,大为不妥。
诸葛先生也未必乐意像蔡京那样,推荐各种高人入宫,以此取悦君王。因此,与其急匆匆向冷血提这事,转上十八个弯,还不如求助于苏梦枕。
苏梦枕听了这想法,果真当场看出她的用意,笑道:“你莫非知道虞仙姑当年饱享荣华富贵,也想进宫当个仙姑?”
苏夜亦笑道:“放着苏大仙在我眼前,我还当什么仙姑?师兄,我这话可是当真的。横竖你有了天子赐你的免死金牌,已无法与朝廷撇清关系,那么让我在宫中露脸,对你有百益而无一害,又能和蔡京那边的变戏法术士抗衡,何乐而不为?”
她不仅听过虞仙姑、林灵素,也听过黑光上人。黑光上人好像姓詹,名别墅,深受天子宠信,实际则是一位气功深不可测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