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仗着腿长,腿短的早站不稳了。
桓凌一向什么都由着师弟的,却唯独不能看他损伤自己的身体,听得这话不禁眉心微纵,环过他腰身的手臂紧了紧,右手挑着他的下巴,威严地“嗯?”了一声。
宋时却仍是笑吟吟地,双手按在腰间,抓着他那只手说:“我的分寸就在这里。”
……
做师兄的担忧气恼都被他一句话说得烟消云散,另一只手也压上去,将师弟牢牢裹在怀中,唇角不经意挑上来几分,无奈又纵容地说:“好罢。我在这里,必叫我时官儿一辈子都不失分寸。”
栏杆不一定可靠,但他自己总归一定是可靠的,护得住师弟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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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地间就那么点儿路程,这小火车走得再慢也是火车,走走停停,一个时辰也就到了京城南关。
这本是不年不节,又不当休沐的日子,站外却已挤满了迎接他们的人,将整座站台围得水泄不通:礼部派了使者相迎;两家亲友和故交、子弟早早在此等候;还有许多听着他们的名儿,想亲眼看看两位大师的人簇拥在外……
这一行人才踏出站外,一片沸腾的呼喊声便自车站而起。呼声交汇成隆隆的雷声,杂着鲜花、手帕乃至香囊、珠花一类,如大雨般纷落向站台上,砸得人不敢抬头。
身上微痛,心里犹喜。
宋时体味着流量明星的辛苦与乐趣,在举手挡暗器和挥手打招呼之间稍稍犹豫一下,选择了后者。他师兄却是郎心似铁,迎着漫天香花锦绣吩咐顺天府官员:“叫差役来把人拦一拦,告诉他们莫要再扔东西了,桓某不是个有气量的人,容不得师弟身上有别人的东西。”
送的不行,扔的也不行,不是他给的都不许沾他师弟身上。
这话说得直白,顺天府尹的老脸悄悄红了一红,不敢多听,转身吩咐差役开路。
他们在江西迁延良久,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进宫谢恩。
天地君亲师,皇家之事自然最要紧。
来相迎的亲友围上来与他们寒暄了几句,各自道了平安,便带着不用面圣的学生回理学研究院等他们。桓宋两家的家人也来问他们何时回家,定下了时间,各自回去告诉老爷夫人,安排筵席接风。
宋桓二人便和王公公一道坐上了那辆漆得鲜艳的柴油汽车——
柴油车小巧,比火车车头造得精细。样式参考了他从前寄到汉中学院的拖拉机图样,底盘极高、车轮粗大,上头轿厢边缘都是规整流畅的弧线,厢体高阔,四面镶着通透的玻璃窗,有点儿东风拖拉机的规模。
只靠他这个穿越者提供的图样和数据,这里的学者和工匠就能凭自己的才智造出柴油机车。
果然不管哪个时代,他们天·朝人都一样聪明能干。而且这些了不起的技术人员还是他们培养或者间接培养出来的!
一路从民科自学而成长为当今理学大师的两位皇亲十分自豪,将这车从理念到技术、从内涵到外表夸了个遍。
王太监也与有荣焉地说:“这车是陕西巡抚献上的,初时连个顶篷都没有,只能用它拖犁翻地,运些粮草灰石之类,根本不能载人。后来陕西巡抚将它献进京里,圣上命工部改造,才有了如今这皇亲也能坐的好模样儿。”
这车着实高大稳便,比马车迅疾,又比火车小巧,能在水泥路上行驶,可算得当世第一的好车了。
唯有车行时声音太响,身后还拖着一串隆隆黑烟这两点着人恼。两位皇亲是做重器的大家,这柴油最初就他们弄的,又是首造了蒸汽机的人,若是还有什么法子将这车改好点儿就更好了。
宋时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当然能改,改用汽油发动机就好多了。
当初因为汽油是军用物资,他们没有条件研究汽油机。令汉中学院造柴油机的初衷又是打算做农用机械的,所以直接就把精力投入到了柴油动力上。
以后有了条件,当然要做民用车。
还要在各地修柏油马路,建加油站,以后到哪里都能开车去,可比现在这样乘船骑马轻松多了。
他心里能举出汽油发动机的万千好处,在王公公面前却不能说得太过深入,只点拨了一句新发动机的方向:“这是油不够好的缘故。石脂炼出来最好最清的是汽油,回头改造个烧汽油的发动机,定然比这柴油的安静。”
王公公深感在理,笑道:“宋大人不愧是三元才子,一眼便看准了关窍。咱家回去便替大人上禀此情,来日新车造得了,圣上必定还有赏赐。”
不必等新车造得,这趟入宫便有赏赐。
新泰帝在养心殿召见二人,亲口褒扬了他们这些年的功绩,又赐了新的礼服、御酒,并一辆汽车。
连王子皇孙们都还没能人手一部的,宫内新制的柴油汽车。
天子又赐下一名会开车、会修车的内侍,并命总管太监记下,不论他们去到哪里,都要有人专门运送柴油,方便他们乘车奔走。
两人连忙谢恩,新泰帝和煦地笑道:“两位爱卿数年来奔波在外,为朝廷勘矿绘图,历尽行路艰辛,朕也一向记挂在心。今朕将宝车赠良臣,一者酬你们这些年来的辛苦,二来也盼你们早日为朕绘成皇舆探矿图。”
早日画出全图,让他亲眼看看自己治下的江山有多大,是何等形状,看看天下间有多少矿藏。
天子心中含着期许,神色越发和悦,吩咐道:“你们久未还家,也当在京里歇一阵子。待明年天暖再成行吧。明年恩科便要加开农科,为南方已种了杂交水稻的州县考选农官,这考题只怕一般人出不好,你二人留下帮礼部操持这场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