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坐在桌边没有起身,只是低声应道:"嗯,我知道了。"见嬴政远去,阿房叫过身边侍候的侍女,淡淡吩咐道:"我想和人说说话,你去请瑾儿来陪我聊聊吧。"侍女应声而退,不多时吕瑾儿便来了。
"都下去吧,有事我再唤你们。"拉着吕瑾儿的手坐在榻上,阿房淡笑着屏退侍女。
待她们应声退出殿外之后,阿房脸上的淡笑迅速退去,脸色惨白如纸,紧紧抓住吕瑾儿双手,颤声道:"瑾儿,东西可否带来?"这些日子渐渐熟悉,她们已经互称名字,不再以姑娘相称。
吕瑾儿反手抓住阿房柔荑,安抚性地轻拍两下,缓解她紧张的情绪,这才低声道:"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说完扬声道:"来人,把我为阿房挑选的医书药典抬进来。"门外吕瑾儿的侍女应声而入,抬进来一只木箱放在地中,随后返身退出将门重新掩上。
吕瑾儿亲自上前打开箱子,将上面一层医书挪开,露出两个包裹。
"这是绳子,这是衣服。"吕瑾儿将包裹放在桌上,问阿房道:"我先前拿来的那些书呢?"原来吕瑾儿每次来,都会在衣服中夹带几本医书之类交给阿房藏好,积少成多,足以装满这只箱子。
阿房依言将那些藏匿的医书取了出来,整齐放入箱内,果然将箱子填满。
吕瑾儿仔细端详一遍,见无破绽,这才放下心来。如此,即使嬴政将来怀疑到她头上,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谢谢你瑾儿,要你帮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阿房红着眼眶看着吕瑾儿,"大恩不言谢,请受阿房一拜!""快起来阿房,"吕瑾儿急忙弯腰将阿房搀扶起来,声音也略有哽咽,"你我一见如故,我早已将你当做妹妹看待。看着你日日寡欢,我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危险。不如先缓缓,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没时间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阿房说着,拉着吕瑾儿起身向门外送去,"瑾儿,你快走吧。若是嬴政此刻回来就麻烦了。"若不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阿房绝对不会选这样一种最危险的逃离方式。毕竟她曾与苍落尘相约,无论如何都要顽强地活下去。可是此时不同以往,若是不能成功逃离,后果不堪设想。
送走吕瑾儿,阿房轻声对门两侧静立的侍女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不许进来打扰。"对于阿房的嗜睡,侍女早已习惯,并未多想,躬身齐声答道:"是,奴婢知道了。"阿房转身进入殿内,想要拉过桌子挡在门口,又担心侍女们听到动静坏了计划,只得作罢。
快步奔至内殿,匆匆忙忙换上吕瑾儿带来的粗布男装,又解开另一个包裹,将里面的绳子一端拴在床角,另一端抛出窗外。
长长的绳子垂在悬崖之上,随风左右飘荡。带着自由,也牵扯着死亡。
站在窗边,阿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飘摇的绳索,心跳渐渐剧烈。今日的风似乎比往常要大一些,显然不是逃跑的好机会。可是,她不能再等,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搏这一搏。
右手抚上小腹。那里平坦依旧,可是她知道,这里已经有了不同。就是这个"不同",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孩子,别怕,娘亲一定会保护你!"说完,阿房不再犹豫,双手紧紧抓住绳子,攀出窗外。
峭壁上的风,比想象中还要猛烈。阿房娇弱的身子悬在空中,在狂风的撕扯中显得更加单薄无助。
双手紧紧抓住绳子,阿房竭力用脚尖蹬着崖壁,以减少手上承担的重量,一寸寸向下挪动。阿房咬着唇,强迫自己忽视那擂鼓般的心跳和手上针扎般的刺痛,继续艰难地向下而去。
一寸,两寸,一尺,两尺……窗子的距离渐渐遥远。至于脚下还有多高,阿房不敢低头看,只是觉得随着身子的下降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身体像是枝头的枯叶一般左右摇摆,似乎随时都会离枝而去。
又是一阵狂风袭来,阿房不敢再动,只得紧紧闭上眼睛,任由身子在风中摇晃,准备等风之后再继续行动。
突然,头顶上传来异样的响动。虽然轻微,听在阿房耳里,却恍如晴天霹雳。
大惊失色抬头看去,头顶上方二尺左右的地方,那里的绳子在凸起的峭壁摩擦下,已经开始断裂。
"啊!"阿房失声惊呼,无助地看着那处绳子越来越细,却没有半点办法。心中绝望涌上,阿房闭上眼,任泪顺着脸颊坠入深渊。别了,落尘哥哥……再也支持不住,绳子发出一声声音之后,颓然断裂。阿房身子一轻,随之向下坠去。
"阿房!"坚实的怀抱和失措的呼声一起将阿房缠绕,下坠的身子随之减了速度,最后稳稳停住。
"不要怕,有我在。"嬴政轻柔的声音在头顶上传来,阿房颤颤抬头,只见方才还近在眼前的窗子,现在已经遥不可及,只有那断裂的绳子还在空中飘荡。咫尺之间的黑眸,不再如往日那般镇静自若,深不可测,只有庆幸和来不及退去的恐惧。
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嬴政单臂将阿房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攀在岩壁的石头上。感觉不到磨得血肉模糊的手上传来的痛楚,只有吞心噬骨的恐惧慢慢占据了内心。
方才他刚至门外,突然听到阿房的惊呼遥遥传来。急忙飞起一脚踢开殿门,殿内肆虐的寒风立刻迎面而来。只一眼,他便看到了那洞开的窗子和沿窗而下的绳索。
嬴政心知不妙,急忙跃到窗边,顺势翻出窗外,正好看到令他胆寒心惊的一幕。
将武功运至极致,终于在阿房坠落之前堪堪赶到,救了她的性命。
看着她血色尽失的脸,还有那几近晕厥的样子,嬴政顾不得生气,运起轻功,带着她跃到地上。刚才手攀之处距离地面只有丈余,若是再晚个片刻,即使神仙也难救她。
脱下外袍将阿房裹住,嬴政挥手屏退闻声而至的侍卫,抱着阿房重新回到锁心殿里。
殿外,知道阿房逃离的侍女们面如白纸,瑟缩着跪在地上,额头已经磕出血痕。
顾不得和她们计较,嬴政大步跨进内殿,将阿房放在床上。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惊魂未定的眸子时改变了主意。
伸手点上阿房穴道,嬴政低声道:"你吓坏了吧?先睡一会儿吧。"穴道被点,阿房随即沉沉睡去。
看着阿房的睡颜,嬴政长叹口气,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侍女们。
"起来吧。"嬴政冷声道,"去把御医找来。"这一番惊吓,她那瘦弱单薄的身子如何经受得住?必须尽早开些安神补气之药才行。
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众侍女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她们可以捡回一条命了。
御医很快赶来,正是沙漠中为阿房诊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