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撇在身后的人终归还是开口了,声音如水,虽染上了夜色的寒气,还是那般清澈温静,缓缓流淌着,自耳入心。
宗越驻足,惯带着几分桀骜疏狂的眉宇微微皱了起来。
他知道她追上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今晚宴席上那些话,催他快些生个嫡孙。
先是逼他成婚,再哄诱他生子,接着,怕是该要劝他卖了那一院子的鸡犬鹰马,好好读书,求个功名。
她最善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但他绝不可能卖掉那些养了很多年的兄弟,也绝不可能自取其辱去读书,求功名更是妄想。
他凭什么要由她拿捏?
宗越再度抬步,坚定不移地跨出了院门。
“越郎。”身后的声音已近在咫尺。
她竟穿着那身单薄的襦裙追到了这里。
宗越回头,眉宇间的不驯清晰冷厉,打算正告她,不要妄想他会成为什么荣国荣家、令闻令望的如意郎君,他就是坊间盛传的,名副其实的,只知斗鸡走狗、只爱斗鸡走狗的纨绔废物。
“越郎,你在院子里待了那么久,一定冷了,带上这手炉,去宴春阁这一路,应该会暖和些。”
一个包着绒布的手炉托在她掌心,红色的绒布绵密柔软,单单看着就觉温暖。
宗越垂目瞧着手炉,眉眼里不驯未褪,冷厉却于不经意中消散大半。
她追过来,就是来送手炉的?
“越郎,我想了想,给姨母的盒册,我还是想亲自交待几句,明日,你若有空,陪我一起去书画坊吧。”
“若没空,我便自己去也无妨。”
她细言温语,如茫茫寒夜中一簇篝火,看似微薄,但篝火旁的人最清楚这其中的温度。
说完话,她放下手炉,转身折返。
自始至终规规矩矩,除了言语,没有一丝肢体触碰。
她卸了妆容,也换上了居室内才会穿的襦裙,应当早有就寝的心思。
方才,她站在梅花树下,犹豫踟蹰,最后还是追了来,快要追出了昆玉院,就为了给他送一个手炉。
送到了,他不伸手接,她也未敢造次,放在他身旁一步远的距离,只殷殷望他一眼,终是没有一句挽留的话。
原来,她并非来阻拦他去宴春阁的。
宗越垂目瞧着那手炉,过了会儿,拎在手中。
他原未觉知寒冷,被这暖融融的手炉一沾身,方知夜色果然寒重,是他久浸寒中不知寒,也不知这小小手炉能如此暖和。
“姑娘,世子拿着手炉走了。”拂云悄悄来禀。
罗婉正捧着一个更大更热乎的手炉取暖,斜倚在美人榻上,听了这话,眼皮未抬,只淡淡“嗯”了声表示知晓,吩咐雪香道:“用过的法子,折了页标记,写明用了几回,免得次数太多,叫他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