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段路,厉家珍走了许久,每走一步,都格外艰辛。
她站在他面前,歪头望着他,俏脸上挂着一抹调皮的笑意,笑意再鲜明,也掩盖不住她眼底逆流成河的忧伤,她说:“遇树哥哥,你还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如果你敢娶别人,我会送你一个终身难忘的礼物。”
沈遇树看着面前的女孩,仅一眼,他就知道她不是来抢亲的,她是来和他告别的。他喉咙口像堵着一团棉花,软软的,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要送我什么礼物?”沈遇树苦涩的问道,眼前浓烈的红与黑,衬得那白,白到了极致,他眼前模糊,即使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厉家珍又上前了一步,拉近了彼此最后一点距离,曾经他们是如此的亲密,如今却是遥隔万里。她垂眸,目光落在他胸前的新郎挽花上,心口寒冽冽的刺疼。
闪光灯接二连三,刺目的白光连成一片耀眼到极致的海。厉家珍在这海洋里,双手搂着沈遇树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红唇。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那端婚车的门打开,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站在车门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对相拥而吻的男女,十指紧扣,指甲陷进肉里,他们的拥吻,像是一记明厉的耳光甩在她脸上,从此以后,她会成为上流社会的一个笑话。
厉家珍,她夺了她的心上人,她给了她终身难忘的难堪,真是公平!
热吻持续了十分钟,谁也不敢上去拉开他们,宋依诺坐在车里,看着他们相拥而吻,竟忍不住喜极而泣。她到底还是放不下,到底还是来了。
热吻结束,厉家珍腿软得站不住,她星眸半睁,眸里水光耀眼,她凝着男人唇上化开的口红,她低低的笑了,笑得悲怆而绝望,竟扑簌簌的掉下泪来。
“遇树哥哥,新婚快乐!”
厉家珍缓缓退出他的怀抱,倒退着,一步步走出他的世界。
沈遇树眼前泪光闪烁,却执拗地看着她,舍不得眨眼睛,看着那黑发白裙的烈烈红颜缓缓退出他的世界。第三波惊叹声响起,似乎料到故事的开始,没有料到故事的结局,只见黑色阿斯顿马丁帅气的掉头,急速驶离。
马路上,沈遇树身影孤傲的站在原地,久久伫立不动。直到多年以后,他仍记得这一幕,他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碎成了渣。
宋依诺惊诧地看着驶远的跑车,仿佛难以置信,她看着沈遇树孤傲的身影,眼眶泛湿,“怎么会这样?”
沈存希转头看着她,轻叹一声,她的多愁善感让他心疼不已,他伸手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不哭了,嗯?”
“我以为家珍是来抢亲的,他们都好可怜。”宋依诺心疼得无以复加,家珍离开时的眼神,她想,她一定终身难忘。
爱到不能再爱了,那是怎样的痛?
沈存希看着静静伫立在风中,宛如遗世独立一般的沈遇树,他说:“换作是我,我不会让自己一辈子遗憾。”
即便在一起是相互折磨,只要他不放手,谁也不能抢走她,包括她自己。
宋依诺心底一震,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种偏执的执拗。这个男人,一旦爱上谁,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跑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司机壮着胆子下车过去提醒,“五少,吉时快到了,再不走,就过了。”
沈遇树看了司机一眼,他大步离去。
贺允儿没想到他会在此时走人,她提着裙摆追上去,厉声喝道:“沈遇树,你给我站住!”
沈遇树脚步未停,贺允儿穿着高跟鞋,她追得东倒西歪的,可是她不能让沈遇树就这么走了,否则贺家的颜面荡然无存。
“沈遇树,我叫你站住。”贺允儿急出了泪,终于追上了他,她拽住沈遇树的胳膊,气得直落泪,“我不管你对这段婚姻有什么看法,就算今天结婚明天离婚,你也得让婚礼进行下去。”
沈遇树薄唇微勾,俊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讥讽道:“那天是谁说,就是与一只公鸡结婚,也得结这个婚,既然如此,就去找只公鸡举行婚礼吧。”
“沈遇树!”贺允儿气得跺脚,“就当是我求你好不好,贺家从来没有出过丑闻,我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女,我不想因为我,让贺家蒙羞。”
“那是你的事。”沈遇树不为所动。
“要让我跪下求你吗?”贺允儿说着,屈膝就要跪下去,跪到一半,就被沈遇树制止了,他伸腿挡住她欲跪的姿势,他板着脸道:“闹够了就上车。”
然后收回腿,转身大步回到车里。贺允儿松了口气,她抹了抹眼泪,飞快跑回到婚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队重新向前驶去,到达沈家大宅时,吉时已过,沈老爷子脸拉得老长,碍于有客人在旁边,他只得隐忍不发。然后,当他看到沈存希带着一个女人过来,他定睛望去,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沈存希公然带宋依诺回来,还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他是故意打他的老脸吧,这两兄弟就没一个人让他省心的。
沈老爷子气得直拍胸膛,阿威在旁边瞧着他的神色不对劲,连忙将准备好的降压药递给他,看他送水服下,他才放了心。
宋依诺一到沈宅,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沈老爷子瞪着她吹胡子瞪眼,颜姿和沈唐启鸿目光剜着她和沈存希交握的手,她心虚得连忙想要缩回去,沈存希却握得更紧,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大哥大嫂,他浅浅笑了笑,就移开了目光。
宋依诺无法做到像沈存希那样的坦然,尤其是唐佑南看过来时,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从沈存希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说:“我去下洗手间。”
沈存希眯了眯眼睛,才点头放行,“不要走太远,马上要出发去酒店。”
宋依诺提着裙摆,因为腿伤,她走得不算快,人群里太窒闷,她想出去透透气。她转身走出别墅,外面空气畅通了许多,但是她还是感到不舒服。
都和沈存希说了,她不来沈家大宅,他非得拉她过来,她与这里就格格不入。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宋依诺没有回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