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丈夫的功绩,赖嬷嬷这日亲自押着几车的财物到贾府大库门前,堵着窦氏道:“大太太,这些东西,原是主子看在我们家死去的老管家昔日的功绩赏的,也不知道怎么疏漏了,便没有上账。如今大太太盘账,这官盐倒变成私盐了。只是我们做奴才的,一身一命都是主子给的,不拘官盐私盐,也都是主子的。今日我也将这些赏赐都带来了,还请大太太清点入库。”
赖嬷嬷这是典型的仗着昔日的体面,想将贪墨的财产归还就这样算了,不仅如此,人家还说这些东西都是主子赏的,又不知为何没上账,说得错的是主子,是账房,唯独不是她赖家。
窦氏见了赖嬷嬷身后的几车东西,也吓了一跳,这也太多了些,寻常官宦人家未必能拿出这样多的财物。口中却道:“赖嬷嬷这话好笑,其他人得的金银锞子的赏都有来历,有账务,独赖嬷嬷家这几车的东西没有走账上不成?东西留下。”又转头叫了几个新提的膀大腰圆的婆子上来道:“你们几个陪赖嬷嬷说一会儿话,我去去就来。”
赖嬷嬷一听窦氏不买账,说是让几个婆子陪着自己,就知道自己被扣押了,心中奎怒,却也知道如今荣国府变了天,不好发作。只得陪笑道:“那我就在这里候着大太太了。”
窦氏也听说过赖嬷嬷死去的丈夫老赖总管是跟贾代善出过兵的,也是因此,窦氏不知道如何处置赖家,只得从账房出来,先回东大院叫上贾赦,又抱上贾琏,前去梨香院请示贾代善。
贾琏虽然不知道那日在荣禧堂,贾代善等人关起门来说过什么,却能从这些时日府上变化猜测个七八分。自然也依稀能猜到窦氏一脸为难的拉着贾赦,抱着自己去梨香院,只怕是遇到什么不好处置的事,要请教贾代善。
可是贾代善是军人,肯定不会喜欢窦氏这样犹犹豫豫,拿不定注意的作风。
刚到梨香院门口,贾琏就要求将自己放下地来,和贾赦夫妻一起入内。丫鬟见大老爷一家三口来,忙打起帘子,帘子才掀起一角,贾琏就仗着人小钻进去。
“琏儿给祖父请安。”贾代善看见贾琏,果然眉开眼笑。贾代善心情好了,估计等会儿训贾赦夫妻的时候会留点情面,亲爹、亲妈,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窦氏原本满心忐忑,入内后见贾琏已经坐在贾代善怀里,贾代善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忙问安之后将赖家、周瑞家的事一并说了,请贾代善示下。
果然贾代善听了,脸就沉了下来,没有直接指示窦氏怎么做,而是问:“你可知道我让你掌家,并且让你一定要立起来,是为了谁?”
窦氏看了一眼贾代善怀里的贾琏,道:儿媳知道,是为了儿媳的孩子们。”
贾代善听了,点点头道:“你既然心中明白,怎么做对孩子们最好,就该怎么做。”
贾琏听了这句话,越发对贾代善肃然起敬。贾代善虽然老了,但他一旦严肃起来,就浑身散发出优秀军人的气质。是的,对于一个优秀军人而言,只要上了前线,时刻都应该让己方利益最大化。贾代善这是在耐着性子教贾赦夫妻了,不知道贾赦夫妻能悟多少。
窦氏虽然心软,却不笨,听了这话,立刻就明白了。跪地对贾代善磕了头一个头道:“儿媳谢过老太爷提点。老太爷放心,儿媳既然接了钥匙,必不叫老太爷失望。”
贾代善点点头道:“起来吧,不必谢我,去办该办的事。”
屋里四人,只有贾赦听得一头雾水,还没回过味儿来,就被窦氏拉走了。路上贾赦还问窦氏:“父亲刚才是什么意思啊,你们打什么哑谜?”窦氏看着贾赦突然笑了,自己这个丈夫,蠢得有些可爱。
贾赦夫妻走后,贾代善将贾赦抱在怀中,看着贾赦夫妻离去的背影,叹道:“你母亲虽然有些聪慧,性子却太软了些,琏儿将来可别学你母亲这优柔寡断的性子,祖父就指望你们这辈儿支应门楣了。”
贾琏歪着头看着贾代善,仿佛听懂了般的点了下头。看着这样的贾琏,贾代善突然觉得心情不错。
窦氏回到账房的时候,果然见几个婆子还围着赖嬷嬷,不让她走。见窦氏回来,赖嬷嬷正要起身问老太太怎么说,却听窦氏道:“将赖嬷嬷捆起来,扭送官府,去官府的人务必将赖大管家也一起告了!”
赖嬷嬷本就年事已高,听了这话,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窦氏并不理会赖嬷嬷真昏倒假昏倒,贾代善说了‘最大限度的达到目的’,窦氏就瞬间明白了,为了儿子,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斗一斗,伏侍过公婆的奴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