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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遇英如芒在背。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业余女棋手这样蹬鼻子上脸地挑衅,他不可能认怂。
“下就下!有什么不敢的?”丛遇英应声拧身下楼,去二楼,开局。
早有小棋手兴奋得满走廊乱窜,像小报童一样到处招呼:
“新来的要挑战丛师兄啦——新来的要挑战积分榜第一的丛师兄啦——”
如果庭见秋熟悉棋院的规则,她就该知道,自己一来江陵棋院就要求和丛遇英下棋的这种行为,有一个专门的名称:
踢馆。
外来者挑战整个棋院内棋力最高者,后者代表了江陵棋院的脸面。如果庭见秋战胜了丛遇英,那就是战胜了整个江陵棋院。
此时已近中午,食堂即将开饭,所有在棋院内的棋手却都拥到二楼棋室里,等待庭见秋和丛遇英的对局。就连刚忙完工作的杨惠子也闻讯赶到,站在庭见秋一侧看棋。人群熙攘,杨惠子小心地抱着她昂贵的设备,生怕一个不留心就掉地上被人踩坏了。
为了不影响中饭,两人一致决定下快棋,读秒30秒5次。
这意味着两位棋手每步棋都必须在30秒之内下出,超时5次,直接判负。
摆好棋桌、棋钟,丛遇英从棋碗里抓出一把白子握在手心,庭见秋则掏出两颗黑子来,摆在棋面上。这是围棋赛事中的猜先,庭见秋摆出两颗黑子,是猜丛遇英手中的白子数是偶数。
丛遇英摊开手掌,一共三枚白子,庭见秋猜错,后手执白。两人在紧张的沉默中,互换棋碗。
丛遇英率先落子,小目开局,甫一落子,便抬手重重往棋钟上一落,“啪”一声响。
快棋的惊险之处不仅在于每步棋必须在30秒之内决定,还在于拍棋钟:必须拍快,防止超时;也必须拍响,防止力道不足,己方的棋钟没有及时归零、暂停。
庭见秋放弃开局,直接挂角,两人在一角飞快定型之后,庭见秋白子脱先,重回星位,占据一个角位。
四面人墙一片死寂,除去落子和拍钟的声响,安静得能听到身旁人克制又急促的呼吸声。杨惠子第一次见庭见秋下棋,心下不免被这种激进的下法一惊。
——庭见秋的白子,就像一条饥饿却又老练的豺狼,伏地磨爪,暗待时机。一双贪婪的血红双目,如深夜鬼火,死死盯着对手,一旦对手露出脆弱的脖颈,边扑上去撕咬缠斗。
纵使战斗并未占得好处,也只是暂退至一旁不远处,半收起利爪,柔软的脚蹼缓慢地磨蹭、逡巡,为下一次战斗做准备。
起初,丛遇英还记得,应对庭见秋这样杀意过重的对手,应在前期尽量避免卷入生死战,以保留实地为重。随着棋至中盘,两人落子愈发激烈,棋盘噼啪声也似步步紧逼,催人作决断。
丛遇英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