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只是救了他一次,苍米简直恨不能将这个自称叫“戎”的侉人当成一生的知己,明明腿受了伤,还不肯老实坐着,站在人家的肩头上勉强能够到对方的耳朵,磕磕绊绊地把自己的家底都倒了出来。
东洲沃野,举世闻名的富饶之地,有鸾鸟飞舞,有吃了之后就不会再饥饿的奇谷,有甘露从天而降,人饮下之后百病不生,又生长各种奇珍。
听得自几万年后来的宋丸子都心驰神往,入了“戎”的耳朵,他却只说:“真是个好地方,可惜我们侉人去不了。”
语气中没有什么遗憾。
苍米却很难过。
东洲与中洲和北洲都并不相接,中间有深深的峡谷,峡谷上铺设有木桥,以侉人的身体之重,他们走上去,那桥就要塌了。
借着苍米的眼睛,宋丸子看着几万年前的北洲荒野,天空的颜色是苍蓝的,没有什么风,也不见什么山,一眼望去,能看见北方极远处的冰山矗立,而广袤的原野上,她没见过的巨大异兽在奔腾,震得地都在响,身后原来是有个侉人在快步追赶。
那个侉人看见了戎,挥了挥手中巨大的石斧,戎也举起了手里的枪,枪头是石头打磨而成的。
戎的另一只手拖着那只长着獠牙的狮子,他带着苍米一直往西走。
“我送你回人族的石头堆里,这只红獠狮足够让你看好腿了。”
人族的石头堆,就是人族所建的城,此时不像之后北洲城池林立,各城之间修有石道互通有无,在荒野上,人烟稀少,戎走了大半日,也不过看见一个人族的部落。
那个部落中的人看见戎,一堆人跑了出来,宋丸子以为他们是在防备着戎,没想到他们的手里拿的不是武器,而是各种草。
“叭叭草,两筐叭叭草换一根狮子角行不行?”
“海壳子要么?比我还大的海壳子,换狮子皮!”
戎站住不动,提起手里的狮子说:
“你们这里有医士么?把他的腿治好,狮子我就给你们了。”
那些人欢呼了一声,有个年轻人喊到:“我们这里有医士,我们这里有最好的医士!”
不多时,从部落里走出来了一个女子,很快就将苍米的腿治好了。
戎果然留下了那头狮子,还把苍米也留在了人族的部落中。
那之后,苍米继续独自在北洲游荡,每天晚上,他都看着天上的星星,尝试从其中找到更多的力量。
附在他的身上,宋丸子也学习着几万年前的阵修修炼法门,比起后世精妙如天人的星辰推算,苍米所用的办法真是粗糙又简单,他将自己看见的星辰变换都记录在了叶子上。苍米心性简单,又拙于口舌,他极少和其他人打交道,见到了陌生人总是沉默地微笑。他长得大概很俊俏,因为每次他去部落里跟人换谷团和盐巴的时候都有年轻的姑娘在一旁偷偷看他,偶尔有大胆的,还会塞到他手里一束野花。
花开得很好看,苍米会很害羞地笑一下,然后快步转身走掉。
那些花他会插在自己的行囊上,直到它们彻底干掉之后被风卷成碎末。
叶子是不会碎的,因为每过几天,苍米就会用一种树脂将那些叶子挨个擦一遍,被擦完之后的叶子会变得坚硬起来。
等到一大摞叶子像是一座小山压在他身上的时候,苍米又一次遇到了戎。
盛夏来临,冰山上的融雪汇入大河,在冰山中冬眠的僵蛇也从山上下来了。
僵蛇足有六个头,每个头都生了毒信,一条蛇足够一丈粗,十五丈长。
捏着僵蛇的两个头,戎试图将蛇撕成两半,僵蛇的另一个头伸出了长而有力的蛇信,险些在戎的脖子上扎出个洞。
说是险些,因为一个星阵恰好出现,为戎挡下了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