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带她出门做什么?”唐夫人眼神迷茫,“对啊,我们带兮兮出门做什么?我忘了,到底带她去做什么?为什么要带她出门?”
“后来呢?兮兮她……你们有没有送你医院,也许只是昏迷了呢?”我赶紧打断她,追问。
“后来……后来她就死了,真的死了。”她拂着头发,语气惊恐起来:“没有呼吸,怎么拍打都没有呼吸,脸也青了。我和家贺都吓疯了,然后我们带着兮兮去了酒店,我以为睡一觉,兮兮醒过来。可是住了两天,兮兮都没有再醒过来。”她掩面,喃喃的。
这是一对怎样糊涂的父母?唐胜元能活下来,真是幸运之极。
“妈,你们……就这样在酒店住着?就没把孩子送到医院去?也没带回家吗?”我揪着心继续追问。
“回家?”她愕然抬头,“怎么能回家?老爷子那么喜欢兮兮,家贺那么怕老爷子。不行,不能回家,我们都不能回家。回了家,我和家贺就死定了。”
“那你们,你们后来把兮兮带到哪里去了?”我觉得我这公公婆婆简直是一对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父母。
“后来,我就睡着了。等我睡醒时,兮兮也醒了。晓谷,奇迹发生了,兮兮她就醒了。”她自己松了一大口气,嘴角上扬。
“醒了?”我惊呆了,怎么可能醒了?她这是在给我讲聊斋志异呢。
“醒了啊。”她很惊讶的样子,“晓谷,你干嘛这样看我?”
“妈,你刚才说兮兮是收养的?又说她……说她没了。”我试着提醒她,“兮兮到底怎么回事?”
“家贺说,我生病了,做了一场噩梦。”她被我问得一愣,表情又苦恼起来,“对呀,我记得兮兮是收养的。本来的兮兮她死了,可后来,兮兮长大了又死了。哎呀,她到底是小时候死的,还是长大后死的?我有点乱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妈,那我们就不想了。”我怕她犯病,安抚的握住她的手。
她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晓谷,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妈,不会。”我也笑。
“你看。”她指着那丛勿忘我,“兮兮好喜欢。”
我的心中生出叹息,塔塔那些话象幽灵一样冒出来,她那天指着唐胜元的鼻子骂。说他一家子变态,说唐家贺性侵自己的女儿,唐夫人因此才精神不正常了。她那天骂唐胜元的话,说了一半,似乎她说不出口。我一直在想,塔塔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
看着夕阳里的那丛勿忘我,想着了无音讯的唐胜元。他那么爱勿忘我,而勿忘我的花语就是永恒的爱,永远的回忆。
塔塔那没说完的半句话,也许就是在唐胜元心中,除了唐兮元,无人可替吧。
若这样,塔塔那句你们一家子死变态就站得住脚了。
唐夫人说,晓谷,你和兮兮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可我看着你,就感觉你们是一个人。我将所有的这些串连起来,我的心脏只会泊泊的往外流血。除了泊泊流血,它也就一无是处了。
“晓谷,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唐夫人将我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爱情?”我愣了一下。
唐夫人起了身,她又往那丛勿忘我走去,我赶紧跟了上去。
“兮兮有一年,突然就要出国,死活的就要出国。”她蹲到栏栅前看勿忘我,自说自话,“她说她再也不要回来了,除了中国,她可以去任何一个国家生活。我哭着求她也没有用,我让家贺也求她,家贺打了我。”
“兮兮就出国,兮兮走了,阿元也走了,也出国了。”
“后来,兮兮就带着金鹏回来了。她说,她就走了,听我的话,好好嫁人,相夫教子。我想,这样很好,我很高兴啊。”
“金鹏就死了,说是空难,给赶上了。”
“他要是不死就好了,那我的兮兮一定跟他生了孩子,我也当上外婆了。”
唐夫人摸着那丛花,时不时的,说上一句话。也不看我,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安静的听着,从我见到她那一天起,她还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伍成言……
“要是他们结婚了多好,我的兮兮也就不会被伍家那个畜生毁掉。欧妈总跟我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看了这么多年了,那个畜生还是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他不会遇上空难?为什么跳楼的不是他?为什么吸毒的不是他?”唐夫人悲伤起来,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呀?我天天想,天天问,一点儿也不明白。我看兮兮活着时候的视频,她那乖巧,那么听话。我的女儿,她怎么会死了呢?”
“妈。”我想安慰她几句,又觉得,她这许多年都生活在对女儿的思念中,我几句轻飘飘的话根本不抵任何用。想着,我便保持着沉默。
“阿青。”身后传来脚步声,欧妈急促走来。
“哎呀,晓谷,你怎么能让夫人蹲在地上呢。蹲久了,她要头晕的。”欧妈责备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有些嗫嗫的。
欧妈将唐夫人从地上搀了起来,帮她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才说:“阿青,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她像哄孩子那样温柔。
“好啊好啊。”唐夫人高兴起来,“已经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床头放着你最喜欢的那个娃娃。”欧妈挽着她往回走。
我还站在栏栅边,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不一会儿便进了大厅。我挪动脚步往前走,心脏处似乎也不流血了,整个人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