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别脊背发冷,大脑钝得仿佛被急速的旋转给甩空了,手和段逐还交握着,指尖神经质地颤动着,火热和欲念刹那间化成了恐惧和羞耻,像被人拽到了高空中,平飞半米,狠狠掼下来。
几秒的静默后,段太太手里拿着的包落在地上,发出一声不大的闷响,紧接着,段先生便把门关上了。
第17章
季别站在主楼到旁厅的走廊里,他从脚踝到手腕都软着,虽然不用扶着什么站,但只要动一下,他就差不多得摔在地上了。他无法思考,脑袋很涨,怔怔地看着通往旁厅的那扇门,明明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仍像赤身裸体。
段逐在旁厅的灵堂里,面对着他太爷爷的牌位跪着。
他爷爷手里执着拐杖,重复问段逐同一个问题。段逐每答一次,他爷爷就挥杖重重他背上打一次。
段逐说:“我只会和季别结婚。”
季别数了两三次就乱了,数不清楚段逐说了几次要和他结婚,只知道是很多遍。
段逐前几天才说,不愿那么好的珠子一直锢在钢盒子里,堪称一语成谶,季别想着,早知道捂住段逐的嘴巴,半个字都不给他说。
段逐的爷爷越打手劲越重,季别站那么远,都能听见拐杖挥在半空中划出的风声,结结实实敲在段逐背上的响声。段逐的闷哼憋在胸腔里,好像怕谁听见了似的。
段逐的奶奶以前是个很冰冷的老太太,现在却有些伛偻地站在旁厅门口,拿着手绢擦眼泪,声音都哑了,自言自语说:“两个男的到哪里去结婚。”
季别从没见过段家人有这么外露的情绪,这么的不体面。他这才想起来,段逐的爷爷是个军人。季别一个外人,没见过他那些的军功章,只看见过跟着他的几个勤务兵。
就算是上了年纪,段逐爷爷的气力也必定比寻常老人大。
段逐在季别面前总是表现得很勇猛,永远不会疼也不会倒下,但这次季别很想劝一下段逐,劝段逐少倔一点点,对段老先生稍微松松口,因为他觉得段逐肯定很痛。
季别没挨打,都快要痛死了。
没人理会季别,连段原也没来找他麻烦,段原和段太太一块儿上楼了。
季别像一个透明人,只要不走进灵堂里,没有任何人会和他说任何话。和他前十九年在段家的生活,几乎一模一样。
段先生经过季别的身边,也没注意到季别,他先到段老太太身边拍了拍她的背,劝慰了她几句,接着就走进了灵堂,和他的父亲说了一会儿话。里头的打骂停了,段老先生咬着牙地让段逐跪着,不准起来,然后拄着拐杖走出来,拉着段老太太往楼梯走过去。
段先生还留在灵堂里,低声和段逐说话,两人交谈的声音远远近近地传到季别耳朵里,季别想听,又不敢仔细听,后退了一步,背靠住墙站着。
没多久,段先生走了出来。他像是终于注意到了季别也在现场,迈步走到离季别两米远的地方,客气地对季别说:“跟我来一下。”
段先生把季别带到了二楼的书房里。
书房很大,他坐在一张铁棱木大桌后,季别坐在桌对面的椅子上,努力让自己放松,可无论怎么调试,坐姿好像都很是局促。
“你们的事,段逐早就和我说过,”段先生开口说,“以前我没太当真,今天才知道他的态度这么强硬。”
季别抬头看着他,段先生是今天段家最体面的人,从神情到语气全是漫不经心,像在嘱咐管家,今晚家里有客人,再摆一双碗筷。
“既然段逐这么喜欢你,我也不会反对,不过像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不会再有,”他继续说,“段逐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吃不消年轻人的新潮思想。你再怎么想跟段逐睡觉,都去房间里,把门锁了好再睡。”
季别低着头,放弃了调整坐姿,肩膀微微塌着,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向上,他看着自己的无名指,无名指指尖就动了动。
“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段先生顿了顿,问季别。
季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没有说话。完全不回答太过无礼,季别就想点一点头,可是无论怎么用力,他的头好像都没办法点下来。
他猜想可能是因为他真的也没有那么想和段逐睡觉。
看季别没反应,段先生也不生气,他拿起桌上摆着的一支笔,看了看,才又对季别说:“说实话,我是不看好你的。现在段逐愿意和你结婚,那就结,我们家不需要他用靠婚姻去获取什么。不过小季,你要知道,结婚,只是结婚而已。”
“我听说你有一张D大的录取通知,全奖,为什么不去?”段先生问季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