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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了么”顾斐波嗤笑着垂眉,把他下意识抓在汽车底盘边缘的手踹开,“长进了啊,跟我动手。用你那脑子仔细想想,让你心甘情愿跟了十年的,到底是顾斐波还是顾家,让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一直蛰伏于下不敢翻身咬人的,到底是我,还是顾家的名头。”
“你自己比谁都清楚。”顾斐波自上而下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我告诉过你的,你的直觉很好,你该相信它的,你的身体,它比你敏锐得多。”
盛延泽收回了不住发抖的手指,跪坐在地上顺着声音的来源惶惶抬头,触及顾斐波眼神的瞬间瞳孔骤缩。
网约车前座的黄灯廉价又黯淡,但盛延泽恍惚间却又像见了当年那端坐高堂之上一举一动可定人生死的顾大少爷。手指不断地搓着衣角足够昂贵的布料,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时过境迁,自己已经熬过来了。
“他就当真那么好?”盛延泽摸着地面爬起来,左肩不正常的扭着,他猜脱臼了,眼皮耷拉下来,又成了那副纨绔子弟的阴鸷模样,凉凉开口,“是能分你家业还是跟你公开出柜,还是说——你不在乎,只惦记着他的床上功夫。顾斐波,你想艹人,我也能给你艹,后头照样干净,技术不说多好,至少甩这个亲个嘴都能把你嘴巴咬成这样的人几条街。”
“不,你不懂。”顾斐波出声打断他,不大的声音被初春料峭的寒风裹着,眉毛挑着眼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庆幸又似欢喜,像指尖流过的那阵风,让盛延泽猜不透摸不着,“没有人能替代他。”
盛延泽不信,也不理解,动手去抓他,“哪怕他现在恨你?”
顾斐波他拨了下去,虎口像是钳子,力气大的吓人,然后慢条斯理地抬抬下巴朝他笑,“哪怕我不要他,他不要我,我们有了新欢,跟别人结婚,也依旧如此。”
哪怕傅炽从来没有出现在顾斐波的人生里,顾斐波的世界依然有一个位置留给他。
车门关上的时候顾斐波说,“盛延泽,你不懂。”
许是为了正儿八经的让他死心,网约车开火起动前,顾斐波摇下车窗把脑袋探出来说:“当年我教你骰子的时候告诉你十赌十输,没有掌握到必胜的法则,不要跟人上桌。”
“但你知道,我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差,你们在学校门口都能抽中再来一瓶,只有我不信邪把整个货架搬空都是谢谢惠顾。运气这么差的我今天跟傅炽赌了三局。”
“这是因为你出千。”盛延泽挣扎。
“只是最后一局罢了,他依旧有机会赢。”顾斐波扒在车窗上探着脑袋,“前两局我没有多加干涉,不是我赌我运气有多好。”
“只是我猜,哪怕恨我,他依旧不会让我输。”
就像顾斐波切牌的时候只用小伎俩控制了第三局的结果,就像傅炽在第三局胜负未定的情况下,愿意放弃到手的胜利,心甘情愿替他喝那两瓶酒。
爱情这玩意,它不讲道理,它凭空产生,却在你意识到的那一刻发现整个心脏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那颗种子的根系深深地汲取着养料,只有这时候你抬头,才能发现整片天空都被大树遮蔽。
它不褪色,不可被重新覆盖,不会有别的植株寄生汲取它的养料,也不会需要跟别的生物竞争阳光水源与维生素。
它甚至不需要得到回报,也不需要你付出,跟程序世界讲逻辑的代码不一样,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东西,也同样不会被恨取代或是随着时间而变淡。
爱情就是爱情,不可复制,无法更改,不受控制。
网约车启动,盛延泽站在原地目送,拂去精心挑选的袖扣上的浮尘,理顺衣角,低声重复了一遍,“顾斐波,我没有丢你的脸。”
顾斐波把车窗摇上去,也只低声回了句,“你丢不了我的脸。”
廉价的出租加速疾驰着驶入黑夜,盛延泽缀在寒风里,良久,抬手从眼下摸到了一滴清泪。
我不懂么?
盛延泽凝着指尖那不知何处来的水渍,掏出手帕缓缓擦了个干净。
了却无痕。
终端屏幕亮了,是顾斐波上车前问云三的短信得到了回复。
“你问我傅炽的住址干什么?怎么?上门投怀送抱求他饶你一命吗?”云三嘴上胡乱调侃,但过了半秒钟还是发了过来,“我让秘书查了一下,应该还是东边西尼大道395号乔延城6栋,他当初离开希德05星的时候没卖这套房子,现在回来了应该还住在那。”
顾斐波轻轻拂过屏幕上冰冷又熟悉的文字,示意司机师傅往这个地址开,借着屏幕照出的荧光,顾斐波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咬的稀巴烂的嘴唇,这才感到痛来。
这崽子还真一点没留口。
凌晨的高架上车辆疾驰,铜墙铁壁般的车窗隔绝了呼啸的北风,两侧树影摇曳,密密麻麻的路灯像是夜晚的守卫不断被甩到身后,天空繁星点点,世界呈广角式平铺在顾斐波面前,傅炽安稳地睡在后座,手里牢牢抓着顾斐波的西装袖口。
他们在一辆狭小的网约车里,相隔半米,正在回家。
进小区大门的时候废了一番功夫,高档小区的保安认脸认车牌,而顾斐波已经五年没回来过了。
这套房子是顾斐波当年用小金库买的,买来金屋藏娇。五年八个月前签包养协议的那天转到了傅炽的名下,后来破产的时候顾斐波也没要回来。
当时傅炽在读高中,房子离他高中很近,在市中心的静谧一角。现在太晚,路上看不到人,放平时晚上十点多能看到成群结队下课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