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单纯高高在上、草芥人命的皇后不同,崔夷玉延续了他作为暗卫亦或是杀手时的思维习惯,设计太子之时便只想着他需要处理的人。
毕竟他作为杀人工具的时候,也从来没人要他去处理被害者身边的扈从。
可如今已经不同了。
林元瑾垂着眼:“我也想得少了,只知道当众宽恕他们,未曾想到皇后会插手此事,而我的命令敌不过皇后之命。”
当初秋狩,遇刺的是替身,皇后便不理不睬,如今在太子府中遇刺的是她的亲子,连带着涉及此事的所有失察之人在她眼里都是死罪。
若非留着崔夷玉这个替身有用,只怕皇后也想杀了他。
“此事有我之过,我已经派人去补贴了他们家中人。”林元瑾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处理此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洗漱。
张嬷嬷见她又是补钱又是派人,实在怕她忧思,才连哄带骗地让她喝了碗味道古怪的安神汤。
“我是太子妃,可这阖府上下我却做不了主。”
“慢慢来,你做得了主。”崔夷玉的手指掠过她半湿润的发丝,捧住她的脸颊,垂眼对上她的双眸,语气中透着平静的笃然,“皇后以权压人,而你多得人心。”
张嬷嬷常伴圣驾,历经世事,如今不还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处处替林元瑾着想吗。
别人做不到的事,林元瑾可以做到。
“我在学着如何做太子,你也在学会如何做太子妃。”崔夷玉低声说,“一切都会好的。”
比起囿于囹圄之间不得解脱,两个人眼下都在想法设法地努力,且都已经有了成效。
只要不是停在原地任人摆布便好。
当初皇后还会因崔夷玉替太子入宫辨认不出而吓得花容失色,如今在太子绝嗣之后,也不得不一退再退。
“皇后命我与你同房,为孕子嗣,今日将崔氏给暗卫下的解药给了我。”
林元瑾蓦然抬头,扯到了头发“嘶”了声,就感觉到他慌忙地按住了她的头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穴位上,给她揉着脑袋。
“那你日后也不用担心了?”她声音有些雀跃。
“她给得不多,但既然有药就有办法。”崔夷玉平淡地说,似乎并不当回事,只是说出来让林元瑾宽宽心。
“今日我与陛下商谈,商量了一事。”崔夷玉简单地将白日的话转述给了林元瑾。
这些密谋的计策原本就该只两人知晓,可他与林元瑾是同一条船上不分你我的人。
林元瑾听罢,心中有了定数,感觉到头发差不多干了,也伸手抓住崔夷玉的手腕站起身来,坐到床边,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床。
崔夷玉竟有种诡异的感觉,好似在两个人中拘谨的那个人是他,不禁摇了摇头,坐到了床上,手放到领口开始宽衣。
林元瑾拢到被子里,听到了衣物摩拭的窸窣声,探出头来,透过烛光隐约能看到他衣物下劲瘦的身躯。
宽松的袖口顺着他的小臂滑下,恰好能看到他腕骨边尚未愈合的狭长疤痕。
林元瑾又有些低落。
等崔夷玉整理好衣物,转过身就看到林元瑾“唰”地拉开被子,亮着眼睛等他进来,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心思反而烟消云散。
崔夷玉怕林元瑾受寒,侧身躺进了被子里。
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好像他们不是暗卫与太子妃,而是正经拜过堂成亲的夫妻。
林元瑾在被子下的手贴住了崔夷玉的手,温热的手指紧紧相扣,能清晰感觉到他手心练武留下的茧。
皇后说出的借种之事还提醒了林元瑾一点。
“你有想过以后吗?”林元瑾轻轻地开口,“如果阻碍我们的人都死了,你还是太子,而我是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