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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启听罢,只是无声坐上石墩。
羽舟见所论之事涉及朝政君主,外人不便听,就带着向无夜和天倾门的兄弟们出来。
几人去了旁边一间石室,她趁机问向无夜:“你怎么会躲在此处?”
“那次从秦王府逃掉,我好不容易甩掉身后尾巴,就给青州门会送信,让他们即刻撤离。果不其然,门会过后不久就遭人洗劫,我们一时都不知该去哪儿。”向无夜深叹,“我担心殿下随时会有无向之剑的线索,所以不敢离京师太远,但又不能离京师太近,就在青州边上寻了这么这座山躲起来,没想到竟如此安全。”
顿了顿,他语带顽意地问她:“你呢?藏在王府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了?”
羽舟眄了他一眼,“早知道你躲在这儿,我就跟着你了。”她低头拨弄了几下未燃的干枝,“我决定了,这次我不同他们回京,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估摸着他们还得折往东原,料理好济州的灾情再行回京。”向无夜接过火把将枝子点燃,“殿下这次伤势严重,我的人也没法跟去,只能你在旁医治,你还是先和他们去东原吧。”
羽舟摇头,“那万一……”
她担心此次别后,万一难寻他踪迹,她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不走。”向无夜笃言,“就待在此处,等你来。”
火苗忽地在两人之间腾起,映出灿烂笑颜。
隔壁洞内,云启的声音萦绕出空旷的回响:“陛下不是不知道,此前济州的官员投靠楚王,而楚王与秦王交好,不少卢氏子弟盘踞于此,那魏泽成又把控军政,殿下在赵王的监陪之下来济州焉能善了?!他分明就是想让殿下在半路上就知难而退,遂谨慎行事,去济州走个过场便罢。如若殿下不肯退,那就是眼前的结局。”
元珩艰难地动着唇:“看吧,老三定要拿兄长出兵之事做文章,以此招来朝野上下非议,让父皇猜疑。若今后在父皇眼中,不论我做什么,北境军皆是为我所为,父皇对我的信任将会消亡殆尽。”
“可又有谁会理解,我此次出兵根本不是为亲眷,不是为立场;不为妹妹,亦不是为了殿下。”云启虎目威铮,“或许也没人懂得,殿下放着自己的未尽心愿不去实现,冒险来济州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为了百姓社稷,殿下又何苦在严寒中远行,最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危在旦夕。”
“慕容氏从不参与党争,护卫的也从来不是某个人。若不是看在越王殿下为国为民一片赤诚之心,别说三千精骑,就是一兵一卒,我慕容云启也不会给!”他抬首,目光刚好与元珩明朗的星眸交汇,“无论陛下如何怪罪我都不怕,因为我问心无愧!”
篝火跃动,在每个人的心底印照出不可言说的潜词——铭刻在臣子脊梁上的“忠”字,也从来不是忠于某个人、某件事,忠的是国,是天下人也。
可是,宝座上的那位君王未必能懂。
这时,张晟朔忽然开口:“微臣来济州之前,暗中拜访过崔府,如果尚书令大人的行动有用,应该还会有救兵从京城赶来。”
他告诉元珩,那日去找过崔文敬,想让崔文敬将木材贪腐案的口供呈至御前。
魏帝当初留下卢裔之因,就是想以此来立威,告诫朝野度支的财粮命脉只能掌握在君王手中。
若有朝一日,度支听从了旁人之令,魏帝又岂能容忍。
张晟朔道:“当时,尚书令大人对微臣说,次日是宁贵妃娘娘的冥寿,陛下已命他陪同上香祝祷,共进斋饭,正是提起此事的绝佳时机。若崔大人已成事,陛下大致会先召卢尚书问话,再让小裴大人搜寻秦王与卢尚书的分赃证据。若陛下有意拿度支动刀,定会派人来济州救场。我们不妨再等上一等。”
云启点头,说了句“但愿如此”。
扭头间隙,瞧见云静望着元珩的婆娑泪眼,便故意起身对李沣和张晟朔道:“也不知将士们在上面安顿的如何,二位大人与我同去瞧瞧吧。”
两人甚是知趣,向元珩躬了个礼后离开。
云启跟在身后,心绪复杂难平。云静在柔玄镇不辞而别,他就已经猜到是那封信的缘故。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他何尝不矛盾!元珩所想亦是他与父亲所愿,希望云静平安无忧,喜乐如常。
但他太了解妹妹,她从来都不是旁人庇荫下的雏鸟,若不是女儿身,行走朝堂,驰骋疆场,与男儿相比也绝不逊色。遇到坎儿,不搏上一搏,她不会轻易认命,怎会在生死存亡之际,签下和离书,与夫君一别两宽。
那样,恐怕她一生都此心难安。
还是把这里留给二人好好倾诉一番吧。
出洞口时,他无意间朝里忘了眼。
余光中,好像看见元珩抬起满是伤痕的手臂,掌在云静颈后,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第065章第65章
云静只觉自己的思绪、注意力都被锁在元珩缠绵的吻里,连同感官都被夺了去。
自他的吻袭来那一刻,她又陷入了恍惚,不知眼前景象是真是假,不相信竟然真的遇见了他。
当初决定要找他,她天不怕地不怕,眼里,柔玄到济州的距离根本就是虚无。后来,当亲眼所见那些宵小之辈竖起屏障,要将他们围困在寒险中,她甚至有些悲观,怕自己会见不到他。
她试图用感受到的真实来告诉自己答案——他在这里。
可想去搂他的腰,却不敢伸手,因为他浑身是伤,根本不知道该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