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嘉循着这声音处看去,一位打扮摩登新潮的小姐笑盈盈地走了过来,看着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冷薄荷色的洋褶蕾丝裙子,掐出那纤细的腰,裙摆落在膝盖下一点,下面是雪白色的袜子,酒红漆皮的玛丽珍鞋子。她讲话时,那蛋卷似的披在肩上的鬈发便稍微颤动了下,黑白分明的圆眼睛里带着笑,长相是属于恬静温婉那一挂,可那抹淡绿色的眼影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幽绿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跳动活跃。
她同杨太太的谈话很是亲切,林清嘉暂时充当背景板。
“哟,我倒把这事给忘了。”杨太太匆匆收拾了手包,拉着林清嘉一起去。
离开时,林清嘉忽然回过头,看那个女孩子一眼,却发现,她似乎也在打量着她。眼神里好似藏着些什么别的意味。
林清嘉是不会打牌的,被杨太太掳到这牌局上来,实非所愿。
可是先前承了她的好,这会子也不好拒绝。
无线电里飘荡乐声,太太小姐们搓麻将的稀里哗啦声,谈笑说话,都混在一起,丁香花末子的味道,叫人心旷神怡。
林清嘉原本是不会的,她只在一旁看,竟也让她看出些名堂来。
比如几时该放牌,几时该碰,凑到了什么样的花色才算胡。
听得久了,也知道其中有位太太家中是在政府谋职务的。杨太太不全然是来消磨时间打牌,更多的是打探些生意场上的事情。
林清嘉打了个哈欠,听得乏善可陈,杨太太敏锐捕捉到,大概是怕她乏闷,推了林清嘉来顶她。
“我打不了的,牌技差得很。”林清嘉推脱说。
杨太太笑着讲:“不要紧,当作是好玩,输了算我的。”
盛情难却,林清嘉坐上牌桌,想不打起精神都难。
到底这位杨太太待她细致又妥帖,处处都替她考虑的周到,相处下来,林清嘉觉得她是个十分不错的人,一时也没了防备。
熟稔起来后,杨太太也时常邀请林清嘉去她那儿坐坐,有时是喝茶,有时是听戏,了解过后,林清嘉才知道杨太太原来是戏曲剧团的,一把好嗓子,如流水般轻柔空灵。
冬日里的阳光浅薄但温暖,照得人懒洋洋。林清嘉坐在秋千上,伸出手掌半遮住眼睛,从手指缝隙里看那点漏出来的阳光,以及常青树的绿叶。
她觉得新鲜,哪儿都四处瞧瞧,参观一番。
忽地看见不远处阁楼阳台上站着的陌生男人,头发夹杂着灰白色,灰色棉衫褂,模样像是度假。他眼睛朝她这边直直望过来,稍带端详。
像是误闯入别人的地盘,实在不礼貌。林清嘉“嗖”地站起来,秋千椅在空中无节奏地晃动。
她仓促张望四周,想寻找藏身之处,最后也没找着,只得匆匆忙忙往雕花铁门那里走。
一只脚踏出去前,被身后人叫住,低沉的声音带有几分诧异,“哪里来的小朋友?”
31。鸢尾
林清嘉在此之前并未见过季骁,更不知晓眼前这位面容清癯,又过分斯文祥和的老先生就是季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