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椒看着他一板一眼地埋头写字,火苗子舔上心头,一张脸涨得似熟透的柰果般红,憋了半晌后,破口大骂道:
“你倒是去呀,笨葫芦!”
与此同时,陈小二刚冲出客堂,风雪猛烈扑来,门外白雪皑皑,冻雾漫天。一个身影忽自旁经过,与陈小二撞了个满怀。陈小二身形一个趔趄,却见那人影竟是那先前睡在马棚里的乞儿,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一只茶壶,水差点洒出来。
他见了陈小二,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漫不经心地问:“小二哥,你去哪儿?”
那乞儿又将茶壶提高了些,陈小二才想起先前自己吩咐他给仙山吏们烧口茶吃,这厮在仙山吏们查过后便乖乖到后厨里倒腾茶水去了。但如今情势危急,陈小二顾不得说话,便一阵风似的从乞儿身边掠过去了。
乞儿看着他疾奔而去的背影,不解地歪头。他愣愣地杵在那里,望着风雪像帘子一般一挂挂从天幕里涌下来。过不多时,一个身影自客堂里闪出,与他打了个照面。
那是个身裁颀长,清隽却冷峭的缁衣青年,刀剑装璏,交错挂于腰后。那青年见了提着铜壶的佝背乞儿后,平静地问道:
“劳驾,请问方才有位着青衫的堂倌经过,你知他去往何处了么?”
乞儿想了想,伸指指向马棚。
青年当即扭身拔足,向马棚奔去,身形矫健如豹。
客堂里传来红衣少女的詈骂声:“方惊愚这大王八!脑筋同钢铸的一般,那字儿何时写不成,偏赶着这早晚么?”
独眼男人咳嗽了几声,道:“罢了,他素来就是这副性子的。倒是我不济事,旧伤积发,不然也不会自觉元骑队调回城中了。空有一副唬人架子,帮不上你们。”
小椒拧起了眉,放缓了声。“头项,您且歇歇,待会儿咱们再赶上去帮那锯嘴葫芦。他一个人不打紧的。”
男人却道:“他虽是天才,可也不过是位以血汗夺胎换骨的凡人,不可事事倚仗他。咱们稍歇后便赶上去。”
那乞儿靠在门边,将仙山吏们的话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沉默有顷,他放下手里的茶壶,踅步去了马棚。
已有两匹仙山吏的马被牵走,石桩上仅栓了一匹白青毛。看来是陈小二先前看上了那黑骊,方才逃窜时解了一匹骑上了。
乞儿在马棚里蹲下,先用之前打来的井水洗净了面。奇的是,那盘踞在右眼上的红疤竟积渐褪去了。原来那是塑面用的软泥,可用以伪饰容颜,他的右眼完好无损。
接着,他将两膀探进马粪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根木条。用井水冲净其上污秽,那竟是一条漆红的彤弓。他再在谷草堆里扒拉出櫜鞬,櫜袋里装满了箭,许久不曾用过。
乞儿的手指忽而变得灵巧而迅捷,不过片时,便上紧弨弦。最后他身子突而直起,肩、肘、手平直如箭,架起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