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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玕卫遥遥望见,一颗心立时直吊到喉口,心中暗道:“不好!”楚狂见了,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晓得这刀的厉害,素来刀枪难进的玉鸡卫便是败于此刀之下。白帝出手天威赫赫,掀起的劲风已险些叫他面皮刮破,肋骨断折。此刀有一名,唤作——
毗婆尸佛!
白帝一刀斩出,登时云鼓风动,剑势漭瀁玄邃,如浪击万里,教人如被溟海大潮吞没。众人或向后跌去,或胸闷欲呕。楚狂手脚冰凉,在这威势前几要动弹不得。
正当此时,斜刺里突而杀出一个影子,竟是方惊愚。
他瞠目切齿,眼中络满红丝网,硬用自己手中的断刀接下了横斩而来的毗婆尸佛。顷刻间,足下裂痕交错,伸布向远方,冰屑迸溅相撞,如点燃了一场盛大的烟火。
白帝望着他,露齿一笑:“竟用朕劈断的残刀接下了这一刀,真是个好小子。”
方惊愚腕上皮肉皲裂,渗出血来。他冷汗涔涔,恶狼一般盯着白帝,也森森然一笑:
“毕竟小的这鱼目,有时也能胜过陛下这珍珠呢!”
第156章日月光华
电光石火间,白帝旋步后撤。与此同时,楚狂跨左一击。承影剑与含光剑一并刺出,一黑一白,如双龙游空。
白帝喝道:“这样便想敌过朕了?还万万不够!”
他猛一使力,将两人架开,一刹间,方惊愚手中的毗婆尸佛刀被可怖的力劲震为齑粉。此时方惊愚与楚狂的目光在半空里相撞,楚狂微一点头,方惊愚当即会意。
恍然间,方惊愚如置身那个百日红长放的方府中,春花缤纷,他们二人满把执剑,方悯圣耐心引他刺劈撩挂,神色如和煦日光。此时与楚狂对望,他心中忽一酸楚,几要落泪。时隔十年,故人虽不似故人,但他们确而在此刻、在归墟重聚。
“悯圣哥!”他喊道,剑出如雪散烟花,刃影纷杂。楚狂与他四目相交,也道:“接住了,惊愚!”
刹那间,承影剑脱手。方惊愚猛然伸手擒住,双剑齐出,如熠熠流星。就在那一瞬,楚狂自背后抽出繁弱弓,拈定一支墩子箭,引弓而射!
这时天日昭昭,自层云裂隙间大放光华。明光自天际如洪潮般涌来,映亮了层峦积雪。三人被裹在光里,影子也明晃晃的一团。众人眯细了眼,心跳如鼓,抻颈欲去看个分晓,忽然狂风卷野,将所有人的眼目迷乱。
突然间,一声脆响自风雪里传来。待雪尘稍定,众人张目一望,只见白帝捂着腕子,含光剑掉在一旁。原来先前楚狂一箭刺出,正中他护腕,方惊愚又双剑杀到,两人合力之下,白帝被震得将剑脱手。
方惊愚和楚狂在冰面上狼狈地跌做一团,爬起来,气喘吁吁。
白帝望向他二人,淡然一笑,道:
“是你们赢了。”
两人歪歪扭扭地立着,胸膛剧烈起伏,余悸未消。良久后,方惊愚摇头道:“咱们两位敌您一位,终非用的是磊落光明的手段,现下也绝不敢称胜。”
“不,你们确而胜过了朕。”白帝叹息,“见了你们,朕方知自己这近百年来不过是坐井观天。做主君的,焉能事事靠一人出力?能与蓬莱民庶协力同心,方是治国正理。”
他的目光落在楚狂和方惊愚身上:“而这场比试的道理亦是如此,朕也未说过这次比试要单打独斗。方惊愚啊,你就要如此将齐聚于此地之人收入麾下,集结一切可用之力,破此冰壁。”
这时众人上前,如一堵默然的石墙立在他们身后。大多人眼中莹光闪烁,饱含热泪。白帝对方惊愚微微笑道:
“现下,朕将白帝姬挚的名号让予你,你便是这归墟里唯一一位天子。”
半日后,急雪回风中,一众人涌入坛场。中央已设好石座案,兵丁们按卤簿行列立好,缓缓下拜。放眼望去,遍野皆是乌泱泱的人头。
这时白环卫立在东阶上,道:“皇王登极仙山,臣等尽心拜服。”众人山呼:“万岁!”四下里一片沸腾。沸反盈天间,方惊愚被人浪推到前头。
喧声之中,白帝将毗婆尸佛刀捧在手里,交予方惊愚。方惊愚接过,只觉沉重无匹。一刹间,他恍若置身梦境,他自幼便知晓白帝的传说,却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在这传闻中的天子手里接过仙山权柄。白帝笑道:“仙山往后之事,便全靠你与悯圣二人了。”
方惊愚怅然若失,问:“那陛下呢?”
白帝笑而不语。这时日光洒落,山峦闪烁,他眼里亦闪着光,望着方惊愚,如卸重负,道:“我不过是史册埃尘,留在此地还是去往别处,又有何差别呢?”
方惊愚深深揖拜:“万望您再指点晚辈们些时日,莫要轻弃了后生。”
白帝但笑不语。
登极仪典后,一切依序进行。一座座海鹘船穿过桃源石门,来至此地。瀛洲义军运来与玉鸡卫鏖战时所使的抛石机、火炮,往其中装填巨石、火蒺藜。一团团火球呼啸着撞向冰壁,震天骇地。
连日轰击下,归墟雪尘大起,然而炮弹终有磬尽之时。白帝看在眼中,暗暗心焦。再如此下去,怕是众人会重蹈他的末路。然而瀛洲人们却面色轻快,日日谈笑有声。终有一日,白帝发觉司晨指挥他们用桦树脂作捻料粘舟,将舢板、龙骨、舱壁、舷肋拼合作一起,造成一艘尖首大神舟。
白帝行过冰壁边,望见众人所造的那大舟气魄峨峨,可容万斛。仰首而观,在上头打船钉、运木料的兵士们竟仿佛细如米粒。白日里是瀛洲与蓬莱兵勇们做工,到了夜里,那自员峤古刹来的怪僧们便顶上,昼夜不休。白帝喟叹不已,这众人合力所造的大舟之庞巨,已然胜过了昔年天子所乘的龙船。他走至司晨身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