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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睿安从头倒脚湿了个透,手中攥着一个塑料口袋。他快步走到时微面前,打开正在滴水的袋子,将四根琴弦用力塞到时微手心里:“赶紧换上。”
时微被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吓了一跳,嘴边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时不待人,她短促地“嗯”了一声,立马开始换弦、调音。
秦清河深深看了卞睿安一眼,没说什么,又把眼神挪开了。卞睿安急促地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出去收拾一下,待会儿礼堂见。”
时微分不出闲暇抬头看他,一边忙活一边说:“我的包在进门最右边架子第三层,里面有件外套,你拿去擦擦头发。”
四点整,时微上台了。
四点零一分,她向台下评审、观众鞠躬。
四点零二分,钢琴开始伴奏。
时微今天拉的仍旧是巴赫,卞睿安曾听她练习过无数次的巴赫。琴弦是崭新的,心境是陌生的,她专注在一呼一吸中,感受自己和乐曲的融合。
她知道卞睿安此时正在看她,一身湿漉漉地看她。
时微闭上眼睛,台上的光消失了,台下的光也消失了,就连观众和评委也一齐没了踪影,宽敞的礼堂内仿佛只剩他和她。
时微忽然觉得,即便一枚炮弹就此落在头顶,人生就在这里结束,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才十七岁,她还没有经历过许多爱、许多恨,人间酸甜苦辣也只识一二,但她情愿当那只井底蛙,只望着卞睿安这方天空,好像也能活得够本儿。
演出完毕,时微从走下舞台,一路魂不守舍。
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盯着掌心看。
方才的表演美妙得就像一场梦,美妙得就好像不是她自己拉出来的。
她在梦里抓到了一些飘渺的东西,这些东西特别宝贵,也特别难得,成千上万次的练习也不一定能够琢磨出来。
小提琴老师曾说,时微的巴赫是优秀的巴赫,但这个世界上优秀的巴赫很多,她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高更远,就需要找到自己的巴赫。
时微一直认为老师的评语太过抽象,她可以精进技术,提高音准,这些东西都可以依靠永无止境的练习。
可“自己的巴赫”是什么?她要上哪儿去找?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张地图写着“自己的巴赫”五个字,任何导航都不能把人导向一个压根不存在的目的地。
但时微今天找到了。
就在她听到雨水线条般的琴声时,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她的巴赫,是潮湿的、谨密的、不透风的。她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雀跃、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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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河推开休息室大门,与她同行的还有陈慧。
陈慧拎着小提琴,对时微露出个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刚才堵在路上了,没帮上忙。不过幸好你找到了备用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