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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行密坐在天光未现的清冷晓色里,看着那群凶悍的家伙将寨中唯一的一头猪给宰了,心里不由的恨恨的把这些该死的家伙欠他的债又添了一笔。
其中一个家伙用剥皮的刀剖开猪肚,蒸汽立刻从死猪的身躯里冒出。他两手并用,熟练操作,一刀也不浪费。这事本当迅速完成,一看就是熟练的老手。
杨行密旁边一人悄声的问道:“大哥,你说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扭到了一下子身子,让被捆住的身子以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坐在墙角,杨行密一双眼睛恶狠狠的暗中打量着对面的这一伙人。心中大叹倒霉,更为寨中唯一的这头猪而惋惜。这头猪可是一宝啊,平时大家都十分爱护,轮流弄猪草。好不容易看着长到一百多斤,过年的时候他们都没舍得杀,准备等长到两百来斤再杀的,现在,却要被那群该死的家伙给吃了。
一旁另一个差不多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汉子也低头暗自咬牙咒骂着,他的身上和杨行密一样,一件破破烂烂勉强还能看出本来的赤红之色。看样式,那是一件大唐官军的战袍,可惜,模样也太破旧了,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他轻声咒骂了几句,悄悄打量了猪圈旁边的几个家伙,见没人注意这边,便悄声的对杨行密道:“大哥,你看这些的衣服,一身乌黑,而且他们的模样也根本不似咱们中原汉人,看着倒像是边地上的那些胡人。”
“莫不是党项人?刘威,你觉得像不像?”杨行密身旁好人说道。
“徐温你什么眼光,我看明明就是吐谷浑人!”刘威立即摇头道。
“错!”一直坐在那里的杨行密抬头,目光中是对那些猪圈外杀猪的那些人的愤怒。“这些人是沙陀人,而且看他们的衣服,还有他们杀猪的样子,他们绝对是沙陀骑兵,说不定,这些人就是鸦儿军!”
鸦儿军三个字一出,将被关在柴房里的这三十六人吓了一跳。
天下谁能不知道鸦儿军,谁能不知道沙陀人。
一侧的田頵疑惑道:“鸦儿军不是跟着飞虎子在河东代北吗,怎么跑到咱们朔方来了。”
杨行密的妻弟朱延寿也是在一边大声道:“就是啊,姐夫你会不会搞错了。我可听说那李鸦儿父子在代北造反,朝廷派了几路兵马过去都被打败了呢。”
“你们知道的那些都是猴年马月的往事了。”杨行密轻轻一笑,“我告诉你们,前几天我不是去了趟崇岗镇嘛,我当时在镇上就听到很多人说朝廷大军击败了沙陀人。”
“这不可能,之前朝廷派去讨伐李国昌父子的卢简方还有那个谁曹翔还有之前的那个叫什么的河东节度使,不都是败在李国昌的手中嘛,听说除了卢简方和曹翔两个大帅死在李国昌父子手中,还有那个昭义节度使李钧也死在他们手里,昭义节还全军覆没了呢。”吕行周也连忙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杨行密低声道:“你们说的那是之前的事情了,我在镇上听人说,好像是那个镇国军的大帅李璟率兵入晋,还有那个振武军节度使于琄,两路出击,先抄了沙陀人的后路,然后合兵一起,击败了沙陀人。”
“镇国军不是在同州吗,没听说平叛军中有镇国军啊,而且于琄是天德军的都防御使才对吧。”徐温也不肯相信。
“当时我也这样问别人,结果才知道,这个镇国军不是同州的那一个,是原来淄青镇的那个镇东军,因为杀贼有功,已经御赐为镇国军,并开幕设镇,那个军使李璟已经成了节度使,他娘的,二十一岁的节度使啊。”说到这里,杨行密心里充满了羡慕,他今年也是二十一了,可现在却还仅仅是一个队头。
就是这个队头,也算是来之不易。他本是个庐州合肥孤儿,无依无苦,小时候完全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稍大一些,长的还算强健,可空有能轻而易举提起百斤重物的力气,并且能日行三百里的神行本事,但是却连个温饱都混不下去。后来为了生活,铤而走险贩起了私盐,结果还被官府缉拿,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一伙兄弟上山做了强盗,啸聚山林,聚众为寇。
可惜做强盗也不容易,没做多久,结果被官府给剿了寨子,一帮兄弟也被直接连锅端了。本来是要处斩的,结果刺史郑棨当时正为征兵派往朔方边境上戍守一事头痛,招了好久,也没招到愿意从淮南去朔方的戍边的士兵。最后郑棨见杨行密等人长的五大三粗,一个个也都是雄壮不已。干脆,赦免了杨行密的罪责,把他们直接给编到了戍边的队伍之中,把他派往朔方灵州来了。
虽然戍边得三年满才能回淮南,可平白捡回一条性命,杨行密还是很高兴的,就跟着淮南兵来到了朔州。不过朔方的边军真不是人干的,因为出身不好,杨行密和他的一众手下被分到了朔方节度使下灵州里除了北面贺兰山下崇岗镇最北面的一个山寨中。山寨属于中戍,原本有几十个人,结果他们一来,原太守的戍兵就直接回乡了,这里就剩下了他们一伙三十六个老兄弟。
在这里呆了快一年,这日子比想象中可苦多了。朝廷拔下的军粮,上面几经克扣,到手的连吃饱都不容易。每人本来还有一月两贯的俸钱,可他们也一个子儿没见到过。距离镇上一百多里,简直就跟流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