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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有金人虎视眈眈,南有兀糜、叛军,大普三面受敌。”张褚衡昔日教导她的话她至今还能回想起来,“臣知道皇上一心想要驱除外敌,收复叛军夺走的近半壁江山,皇上一心为民,甚好!但皇上身为女子,虽为正统,却难以在此时刻压制朝臣,因而此时将收复失地定为首要目的不妥,借镇北侯之手压制朝臣乃重中之重。”
那时的沈念不解:“丞相此言何意?朝臣何时压制皆可,丞相先前既已言此时大普三面受敌,难道不是抵御外敌更为重要?守住江山,方可谈皇权。”
“新帝登基,朝臣却全为野心勃勃的文安朝臣,若是不稳住帝位,放任其发展,其本就根深蒂固的势力导致不久便会让其变为权臣,陛下若是选择南进,镇北侯一离京,便会被朝中的新晋‘权臣’控制住,如同傀儡皇帝般。”张褚衡耐心的为沈念解答,“难道陛下不想为太祖太宗一般的盛世之君,而是想为汉献帝那般的傀儡皇帝,被大普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身为皇家之人,还差点经历了亡国的沈念自然想当一个中兴之君,连忙摇摇头,出言询问张褚衡对策。
张褚衡很干脆的回答:“而今陛下的依仗便是手握军权,威望极大的镇北侯,再加上其也对陛下忠心耿耿,如此,便趁其尚在京城时将朝臣震慑住,日后即便镇北侯率兵离京了,朝臣也会收敛一二,不会正大光明的胁迫陛下,只需再演上一出戏,将权力收回便可。”
说着,张褚衡还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虽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是无比阴冷:“陛下要让他们知道,有些权力,是皇帝愿意给,他们才能要的,而不是他们想要,皇帝便会给。若有不从者,斩立决。”
沈念无比震惊张褚衡的胆量和说出来的话,皇权一旦被分去,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收回的?但张褚衡的做法却是简单粗暴,能将大权收回,却又会有让她背上暴君骂名的风险,说实话,做皇帝的,除了真的看透世俗云烟的,又有几个会不在意天下人对自己的评价?当即便否决了张褚衡说的话。
可现在沈念不由得感到有些许唏嘘,张褚衡确实没有说错,即便她当时否决了张褚衡的提议,可到最后,她还是用了张褚衡的方法收回朝权,武安初年,朝廷的贪官和想要当权臣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自然是全杀了,但全杀了,谁来顶替他们的位置?大普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了,无论文官武将,用的皆是文安年间的人,势力已经根深蒂固,难以一次性连根拔起,只能一个字‘忍’,忍到他们进了沈念给他们下的套后露出马脚,再把他们诛杀,这样,朝臣也没有什么借口能谴责沈念。
一旦沈念的帝位稳固了下来,朝臣能用什么来压沈念?论文治,他们不如张褚衡和狄蚺,论武功更是不如李晏,只有被沈念一个个都拔掉的机会,因而大臣们才在外敌对大普虎视眈眈的时候频繁作妖,为的就是趁沈念还没彻底将弘农杨家、京城虞家等门阀世家彻底拔掉之前抱上大腿,动摇沈念的帝位。
沈念想着对策,手中的奏折也没来得及看,大普现在缺钱缺官缺兵,南面的地盘还被叛军和兀糜占着,想学赵宋时期来钱快的开海贸易也不行,加大赋税就更加不行了,如此看来,唯一的办法确实是只有抓贪官。
文安十五年开始,不知是不是因为盛世而得意,沈存渐渐有了昏庸的趋势,便导致在这盛世之中滋生起了腐败,在百姓看来的低赋税甚至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但大半都被贪官污吏贪去,沈存想要享乐,修宫殿时却发现没钱,便加大了赋税,开了海,但赚的越多,贪官贪的越多,文安十七年的大贪官秦树海,不过一个从三品户部右侍郎,抄家时却在府上搜出了两百万两现银,更别说比他官位还高的人能贪多少了。
文安帝震怒,命丞相林甫彻查此事,却从未想到林甫也是一个巨贪,巨贪和大贪都是一条船上的,又怎么会按沈存的话去惩治这些贪官呢?只是找了几个替罪羊,还未请示文安帝便直接斩了,一句‘路上险阻’为他们面目全非的面容做了解释。
不知沈存是知道但是不想管,还是从来不知道,一直被林甫蒙蔽着,但当时所有人都知道,沈存活在了林甫为他织造的‘盛世’之中,再也没有关心过民间的事情,朝政也是敷衍了事,以至于当灵王叛乱时都还不相信是自己的问题,将一切的罪责都怪到了灵王身上,让自己干干净净的,与这事没了一点关系。
“在想什么?”李晏的声音突的从沈念身后传来,沈念虽被她的声音拉回了神,但也吓了一跳,见此,李晏有些无奈,“嗣安,是我。”
沈念愣了愣,而后才松了口气:“阿晏,你走路怎么没声!”
闻言,李晏笑了笑,抱歉道:“下次一定注意。”
下一秒,李晏便被沈念扯入了怀里,沈念边帮她理着头发边开口询问:“可有何处不适?”
不说还好,这一说,李晏才感觉自己浑身酸痛,骨头都想是要散架了一般,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摇了摇头,伸手揉着沈念的太阳穴,语气温柔:“怎得不多歇息会?陛下如此勤政,必定能为中兴之君,收复大普失地啊。”
听着这语气温柔却充满了阴阳怪气气息的话语沈念暗道不妙,保不齐是因为她昨晚玩过头了,今日还没守在李晏身边而导致李晏生气了,连忙道歉:“阿晏,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