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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道:“还有什么后备计划?”
张怀凝还有闲心开玩笑,道:“还有你最看不上的腰穿,抽脑髓液减压,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她的头简直是个高压锅,一点外伤就会炸。”
“血浆置换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赶上追悼会。你别管了,我会负责到底。”
还是要先控制脑膜炎,张怀凝用了大剂量糖皮质激素冲击。注射后,吴小姐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体温和血压开始回升,颅内压至少没有再涨。
用激素自然有后遗症,她的体重、骨密度、激素调节都会受影响,自身免疫力会下降,诱发一些慢性病。三年内也不建议备孕。
不过这是神经科的特色:被折腾得惨不忍睹的病人,好歹是活下来了。
极端的紧张后,张怀凝有一阵脱力感,已经是早晨五点了,天光微熹,照在白衣上有一种朦胧的光晕。她头晕目眩,不得不回诊室小睡片刻。
也不知睡了多久,似乎听到说话声,太困了,听不真切。猛然间一句话震耳欲聋,“喂,病人又不好了,快出来问责。”
张怀凝吓得从梦中站起身,眼睛都没睁开,道:“怎么可能?”
杨浔正站在面前,坏笑道:“是不可能,因为我骗你的。病人没事了,情况稳定了。”他其实也熬了通宵,但精神还不错。
“你是不是人啊,这么咒病人,乌鸦嘴快呸掉,我都要被你吓得心脏病突发。”张怀凝气得猛捶他,又打又踢,踩他脚趾。杨浔也不躲闪,只是笑着任她打,好像很受用。
“叫你名字你不醒,说着火了也没反应,就这个反应最大。你去看看病人吧,没问题的话,一起去吃早饭吧。然后你回去稍微眯一会儿,领导那边我帮你说。”
“不用了,我放心不下,吃过饭,我们去散散步吧。”张怀凝满心记挂着病人,没拿手机,所以有个电话打来,她没接到。
檀宜之掐断电话,倒有莫名庆幸。
上次闹成这样,他也不知该和张怀凝说什么。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简直是自取其辱。
挨了她的骂,他是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心态上竟还低三下四,觉得她这么生气是一种情感的表达。人很难为无关的人生气。
他想打个电话试探她有没有消气,又怕她真的消气了,清风过境,不留痕迹。那再过几天,就要收她和杨浔的婚礼请柬了。
刮了胡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太苍白了,衬得眼下凄凄一点青,再精致都难掩颓丧,当真是郁结于心。
他对自己都是怒其不争,痛骂道:“怎么被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是从小看到大的女人。丢人现眼。”
今天是工作日,檀宜之照例醒得早,无论前一晚几点睡,都在七点起。健身,洗澡,再去工作。公司最近降本增效,原本雇佣的咖啡师也换成了两台咖啡机。
在咖啡间遇到了同事闻守仁,他们的关系不冷不热,又在项目上有竞争,私底下就龃龉,仅维持表面平和。但这次闻守仁主动寒暄道:“你的领带不错。是gucci的吧,最近有折扣吗?”
檀宜之道:“以前买的,最近好像没折扣。”
接着闻守仁又顾左右而言他,聊起了大形势,“美国这个月的非农数据很难看啊,萨姆规则是躲不掉了。”
檀宜之听得很不耐烦,知道他根本不想聊这些。这个地方,谈感情时都是假人,聊利益时才是真。
上一次,他被叫去单独谈话,也是先听领导抱怨,道:“我最近难啊,市场上的规律就不说了。我家也难,我昨天发现我老婆的社交小号,她竟然在咒我死。说我早上用洗手间太久,死了算了。还说我睡觉打呼,恨不得用枕头闷死了。家务主妇就是这样,一点小事上升高度。真羡慕你,你太太是高级知识分子,又温柔又明理。”
“我离了。”
到底是领导,只尴尬了一瞬,身段灵活,立刻道:“你儿子的事我听说了,太遗憾了,你节哀。不过你还年轻。再找个年轻的生一个就好。放宽心。”其实是女儿,但也不方便纠正,本就是客套话,都不走心。
终于,领导切入正题,道:总结中心思想,“知道你难,可最近大家都难,我也难,所以你要不带头减薪,给下面的人做个榜样,反正私下里我们还能在给你补回来。”
那次是领导,檀宜之姑且忍耐。但他和闻守仁是平级,懒得伺候,直接道:“你是不是有别的话要说?”
终于,闻守仁藏不住笑意,道:“你知道吗?邓霞要走了,她挺烦的,招她进来就是为了团队多样化,面子上过得去。那她就应该清楚自己的位置,少说话多做事,结果她整天说还应该多招几个女的进来。想什么呢?本来全招男的,就粥少僧多了。谢天谢地,她妈得癌症了,真是运气好,她主动走人了。”
“人家妈妈得癌症了,你不要这么刻薄。”檀宜之对邓霞印象尚可,实在听不下去。
闻守仁不声响,只含笑走开,带起一阵香风,显然是嫌他虚伪。人走茶凉,邓霞手边的项目以后都是分给他们的,癌症却与他们无关,怎么不是天大的好事。
这周其实还是邓霞的生日,檀宜之提前订了一个包厢,当时说来庆生的人有不少。但离职的消息一出,今晚只有他一个人到场。
邓霞问道:“就你一个人来,其他人呢?”
檀宜之找补道:“大家知道你不喜欢张扬,所以委托我一个人全权代表,向你表示一下祝贺。人太多,也怕你拘束,舍不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