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行三人,可您没有下令抓人,反倒半夜把医馆郎中叫了出来,偷偷给了他一瓶上好的药,去救娘娘的朋友。」
周温依然没有回应陈子龙的疑问:「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朕交代你做的事情,你做好就好。」
陈子龙为人犟得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臣不明白,从很早前就不明白了。当初太傅临走前,曾交代过臣两句话,一是,铃铛姑娘是陛下的软肋,必须要除;二是,铃铛姑娘是太傅的女儿,必须要护。臣是个粗人,不明白太傅的哑谜,可无论臣怎么问,太傅只要臣一件件做便是,其余的便不肯再多说了。」
周温闻言,有些伤感:「当初朕一意孤行,决意要从皇位上退下来,顾太傅察觉后,曾告诉朕,他是朕的老师,无论朕闯出什么样的局面,他都会为朕收拾,哪怕豁去一条老命也在所不惜,可他要朕回答他一个问题,为上位者,勤政爱民,勤政朕已经做到了,可究竟怎样,才算是爱民?」
周温看着窗前,仿佛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他缓缓道:「当时朕不欲与太傅理论,随口答了书本上的话搪塞他,可太傅到底还是棋高一着,在北庭都护府,你们在朕面前要欺辱铃铛时,朕明白了太傅想要的回答。」
周温眼里的伤感一丝丝流露出来,他对着月色,身板挺立,掷地有声:「爱民,不是简单地守着他们,真正的爱,是普度天下,让百姓在朕的疆土上过各自想要的生活,若要大家为了朕,成为本身不想成为的人,做本身并不想做的事,那便不是爱民,而是害民,就如同,那一日,铃铛为了朕,不惜舍命求死。」
说到这里,周温自嘲一笑,叹了口气:「太傅,不愧为朕的老师,临走前依然教了朕珍贵的一课,是朕有愧于他的教诲,有负于他的栽培。」
陈子龙听周温这样说,有些怔然,他忍不住想起当初在北庭都护府,周温跪在地上,哭得双肩颤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当时他心里以为周温受不了跪臣子的屈辱,心里还有些瞧不上周温,但如今想来,从那一刻开始,周温就明白了顾太傅想要对他说的话,所以决定要对铃铛放手了吗?
若真是这样,未免太过可笑,铃铛因为周温的一跪,决心要同他终老皇宫,周温却因为这一跪,决心要放她自由。
他如此爱她,她却再也无缘知晓。
陈子龙想到这里,很多事情豁然开朗,当初攻打皇宫,铃铛被鹦鹉叫走去城外见面,陛下心知肚明,却没有深究,陈子龙起初还觉得陛下或许没有那么喜欢铃铛,如今细细一想,鹦鹉与铃铛见面,铃铛送十三王爷出城,亲眼见证十三王爷的死,与陛下产生隔阂,乃至后来,陛下怒极要杀鹦鹉,铃铛为了朋友,刺伤了陛下。这其中每一件事,若不是陛下抬手促成,都不会那样发生。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地演着计划好的一场场戏,将自己最爱的女孩送离自己的身边。
至此,陈子龙终于有些敬佩周温,他跪在周温面前,语气中有许多不忍:「陛下,儿女私情,臣不懂,原也不该掺和,如今只斗胆问一句,陛下要臣派人跟着他们,一路围而不攻,就不怕铃铛姑娘察觉吗?万一她察觉了,定是要回头的,陛下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周温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是啊,朕有时候也弄不明白自己,明明希望她永远不要发现,就此远走高飞,却又期待,她察觉了蛛丝马迹,重新扑进朕的怀里,永远陪在朕的身边。」
「那……」陈子龙有些为难了。
周温饮了一口九曲红梅,语气轻松起来:「开玩笑的,朕不是那般优柔寡断的人,且等一等,等他们途径余杭,朕欠她最后几样东西,还完了,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周温的语气那样轻巧,可陈子龙却明白,陛下不是开玩笑,他真心地那样想,也真心地那样纠结过,可理智告诉他,不能有那样的奢望。所以,他便狠心斩断了最后一丝期待。
陈子龙泫然欲泣,有点不忍的意味,周温看一个大老爷们儿露出这副姿态,忍不住笑着调侃他:「有这个工夫,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朕是个记仇的人,你那件事儿,没那么容易了结。」
「陛下……」
「行了,朕从小就学会了割舍,已经习惯了。」
割舍了许多次,便不会那么痛苦了。一开始,是喜爱的狸花猫,到后来,是母后和敬重的恩师,最后,是他此生唯一一枚软肋。
习惯,于周温是一个可怕的词,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习惯去做一个孤家寡人。
临近三月,长安还陷在一片倒春寒里,江南却已经色彩斑斓。
逃亡路上,鹦鹉折了一朵最好看的桃花别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引得郡主频频嘲弄:「看不出来呀,你这傻鸟还挺爱俏?」
鹦鹉瞥她一眼,也不计较:「怎么?爷不美吗?」
我忍不住呛了一呛:「别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一路逃下来,很多地方不太对劲。」
我指了指小城四周的岗亭,东门、西门、北门都有森严的把守,唯独南门是松懈的,这个城是这样,上一个城好像也是这样,冥冥之中,仿佛故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