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流纳闷:“咱们猴子,洗澡作甚,洗了不干,容易风寒,当年缺粮少食,若生了病,好好一条命,就没了。”
大圣听了,更是心事沉重,眉头一皱,道:“马流啊,你说,我当年明明去地府,勾了咱们一族的名册,可是为何……”还会有猴子猴孙,就把命送了呢?
马流就笑了:“大王,你勾的名册时,咱们花果山才几只猴子,后来勾了名册,才繁衍生息,有了四万余众。”
白眉毛老猴子叹了口气,又道:“五百年前,大王与天兵天将一战,咱们折损了不少,此乃天命不可违。遇到神兵利器,岂有不丧命的,就算勾了名册,又有何用,个何况那些个在大王勾了名册后出生的孩儿们呢。就是这些年,逐年新出生的孩子们,也都渐渐的老了,没了。大王五百年没回家,老猴子没剩几个,这些小猴子,却已经换了好几代喽!”
悟空听了,嘿然不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悟空低声道:“马流,世间万物皆有灵,既然生死簿上有名,那就有魂有魄。只是我当年去地府闯了祸,乱勾了生死簿,害了你们,等下我要去地府走一趟,看看咱们当年那些个猴子猴狲,有没有顺利投胎……”
马流老泪纵横:“大王啊,你真是长进了!你竟能想到这!此时就算生死簿上立时登名死了,老猴子也放心啦!”
悟空皱眉道:“何必说这丧气话!”他只说替没了的猴子寻寻转世投胎的机会,可没说把活着的这些重新登记!
马流乃一脸喜意的叹道:“大王啊,俺们肉体凡胎,不过通些灵智,这漫长的岁月,看尽悲欢离合,且够啦,活够啦!”
此时几只老猴儿都凑过来,尽是须发皆白,一脸皱纹,佝偻身子,齐齐跪地,叩谢大王。
大圣喉头哽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便道:“你们稍后,我这就去地府。”
马流便来拦他:“大王且莫急着去!”
悟空道:“还有甚吩咐?”
马流道:“岂敢吩咐大王,只是你就这么去了,若阎王不放你,硬要罚你,可如何是好?”这回可不能挥棍子打人了!再压山下五百年,日子不用过了。
悟空便笑了:“猴子猴孙不得投胎转世这事儿,便是师父提醒我的。临走时,师父教我了,若阎王要罚我,便说我自是认罚的,只是此时要保着师父西去取经,此乃佛祖差事,耽误不得。等取经回来,认打认罚!”
马流赞道:“圣僧真是心善,又仔细又贴心!”又担心的问道,“那取经回来,还真去领罚不成?”
他话没说完,悟空就笑了,马流见他笑得狡猾,不由得恍然大悟,一拍巴掌也哈哈大笑起来。
悟空临走,马流拉着猴子的手,道:“大王啊,你此去复了生死簿,回来应该就看不见小的了。小的啰嗦,想再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猴子眼圈儿发红,哽咽道:“请说!”
马流拍拍猴子的手:“大王啊,此番事了,就赶紧回你师父身边吧,保着他西去,万万不可分心。这花果山小猴子,此后有菩萨划下的大阵保佑,生死就自有福分了,大王也不必过多惦记他们。”
马流叹道:“大王自打从石中出生,小的还是个小猴儿就随侍左右。当年你第一次离家,拜师学艺,回来时的情景,我还历历在目。”
他上下仔细打量着悟空:“大王第一个师父,教了大王一身本事,大王当年言语间,颇多推崇。而如今这个师父,虽然听起来不能教大王甚么,还要靠着大王守护,可是大王和花果山上下,确实是多得了这师父的关心与福泽。”
老猴子语重心长的道:“大王啊,可别因为这个师父是个肉体凡胎,无甚通天彻地的本事,就言语无忌,行动无状,冲撞了你这位师父,知道吗?”
猴子练练点头,眼中含泪:“我记住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悟空再不敢忘的!”
马流便笑了:“大王,小的最后盼你,不要被那五百年苦难束了心!仍旧是那无拘无束的花果山美猴王!”
言罢,挥手示意,大圣一咬牙,硬下心肠,转身直奔地府而去。
地府里,谛听悠悠叹了口气,嗷唠一嗓子:“孙悟空来啦!把账本子准备好!”
大圣心里不是滋味儿,眼圈儿红红的,可也没哭,学着敖玉的样子,把自己变成个小猴子,爬上床,掀开被子,缩进师父怀里,揪着师父里衣,抽噎几声,不一会儿,也沉沉地睡熟了。
自此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庄凡就给压醒了,被子一掀,直起脖子一瞅,胸口四仰八叉趴个肥嘟嘟的小猴子,再探探头,肚子上盘着一条小龙!
两个小不点儿趴在师父身上睡得熟极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这俩是谁?把他童年记忆里的齐天大圣和白龙马还回来!!!
庄凡哀叹一声,脑袋枕回硬邦邦的枕头,他就说呢,昨晚做了一宿噩梦,梦见各色大妖精跑来要吃他,他跑啊跑啊,一路狂奔,然后就看见前方不远,佛祖落下要五指山压猴子,他脑袋一热,冲上去抱起悟空就跑,结果怎么也跑不快,急个半死,最后跟猴子一块儿,给压山底下了!
这一宿,累死他了都快!
这俩熊孩子!怪不得他做梦压山底下,死活喘不上来气!
庄凡先伸手把敖玉挪到褥子上,见敖玉醒也没醒,呼噜打得震天响,便轻轻一翻身,小号儿悟空也滑了下来,只是手还揪着师父衣领子,庄凡悄悄抽了好几次才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