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昨日才匆匆见过一个照面的陌生人,大大方方地坐在她的床边上,惊得廖婉玗汗毛都竖起来,“倪督军……”
倪东风伸手按住她肩膀,示意她不要乱动,“我叫医生来再给你检查检查。”
他说完这话也不等看廖婉玗什么态度,直接把副官叫了进来,命人把就在隔壁房间等着的医生带过来。
廖婉玗这时候要是还能躺住脑袋可就太昏了,她挣扎着坐起身,连连拒绝,“倪督军,真的不用麻烦您,我已经好了。”
倪东风仿佛很意外似的“噫”了一声,“你的朋友们都在我家中作客,等会检查完没有问题,我也好安心送你去见她们。”
这是什么意思?把人都扣在他的家里,不准走了?
廖婉玗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情,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发现了箱子里的药,那么……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在心里头苦笑了一声,觉得遭了无妄之灾。
论脸蛋,她绝不是顶漂亮的人,气质和身材更是普通的很,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眼疾。
她哪里知道,男人最是怜贫惜弱的,这种心态是大丈夫骨子里头天生带来的,她昨日病恹恹却强打精神与他周旋的样子,正是中了倪东风的下怀。
廖婉玗虽然知道了他的意思,却也不打算摆出一副强硬态度来,人家也没有明说什么,她贸贸然开口有些过于莫名其妙。
眼下能做的,就是大家暂时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客气气,但凡给她几天时间,她觉得自己总能想出对策来。
医生就在隔壁,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走进来,检查了一番后说是已经退热了,只嘱咐要吃些补品,就匆匆离开了。
廖婉玗不想跟倪东风独处,医生前脚刚离开,她就提起辛小月来,怕对方不知道她讲的是谁,还特意强调了是晕倒的那位。
“哦,你说那位姑娘啊……”倪东风有意地拖着腔调,“头上的伤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能打包票,何况,那姑娘到现在都还没醒。”
“还没醒?”
倪东风点头,“是,要不要现在就送你去见见她?”
廖婉玗心里头惦记着辛小月,一路上都很不安,倪东风余光瞧见后像是十分满意,嘴角竟还噙着笑意。
蚌埠并不是倪东风常驻的地方,说是倪公馆也不过就是一栋二层的小洋楼,那洋楼看起来并不新,想来是到了这里后随便征用的。
辛小月被安排在二楼最西面的房间里,与其说是卧房倒不如说是个套间,套间外头也有一张双人的大床,廖婉玗进门的时候扫了一眼,估计着是给小巧和枝凤睡的,方便照顾人。
“拍了爱克司,但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倪东风见廖婉玗站在床边不知道应不应该上手摸摸辛小月,好心的解释道。
廖婉玗见辛小月沉沉的,对他们讲话无知无觉,心里头涌起一阵难过来,但她很快收敛了心神,“这两日劳烦督军了,您可真是菩萨心肠。但小友的病也不知道合适能好,总不能一直打扰。”
倪东风抬起右手抚了下眉毛,手指颀长白皙,不大像是个握枪的人,“这都是小事情,换了别人,也不能不管不顾。我当日因为军务紧急征用了车子,本就是我的不对,还没赔礼,你还要谢我,倒是折煞了。”
紧急停车确实因为倪东风引起的,若是没有那一下子,辛小月也不会摔倒,眼下的情况她不好说出口去怪人,倪东风自己先认了错处,到叫廖婉玗生出一种之前误会了他的心里来。
“这不是讲话的地方,不如……”他双手插在军裤口袋里,下巴一仰,狭长的眼眸瞥了一眼门口。
廖婉玗点点头,随着他走出去。
书房在小别墅的一楼南侧,廖婉玗一路默默地跟着倪东风下楼,沿路遇见两个家仆,见到倪东风都侧身让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廖婉玗见状,就明白过来,想必这位平日里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心里头暗暗提醒自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廖小姐,随意。”
他之前都没有有称呼过廖婉玗什么,她还想着要做个自我介绍才是为人的礼貌,这会见他准确无误地道了姓氏,也就明白自己是被调查过的。
买票的时候都有登记名字,要知道并不困难,她摸不准的只是面前这人知道多少罢了。
倪东风方才下楼时就吩咐人送茶点过来,这会佣人将茶点端进来,他又做恍然大悟状,说什么廖婉玗也是大病初愈,喝茶不大适合,叫人去换牛奶来。
廖婉玗沉着心思看他做戏,脑袋里却是转个不停。
若是倪东风只知道她的名字,并不晓得她的来历与身份,贸贸然扣下倒还好说,她好歹在上海也有些人脉往来,总不至于吃闷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