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月的身体仍旧不见起色,但倪东风却并没有把她们送回上海去看病的意思,廖婉玗也知道这人的话不能信,到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
给辛小月看病的医生始终没有换过,来来回回给讲的总是那么点车轱辘话,这让廖婉玗忍不住起疑。
她原来只觉得倪东风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现在忽然觉得他兴许是个恶人。辛小月迟迟不醒,应当跟他脱不了关系。
可“营养针”每天都要注射,就算小巧或者枝凤碰掉了针剂打碎了玻璃注射器,那位军医也能在拿出第二支来,所以,她们始终没有办法验证,是不是只要不打针,辛小月就能醒。
最叫廖婉玗担心的,就是她不晓得那是个什么针剂,连续着注射下去,究竟会不会伤人。
这天晚饭前倪东风照常来看辛小月,走进房间的时候廖婉玗正在读报,他看着廖婉玗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觉得喉咙有点干。
抬手扯开军装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倪东风踩着军靴“咚咚咚”地走进来。
“今天怎么样?”
廖婉玗知道他问的不是辛小月,只是想看看她一个人白天过得是不是无聊,但她不想回应他,就硬往昏迷不醒的辛小月身上扯。
“还是老样子,也不见醒。”
她讲这话的时候自以为是没什么表情的,但看在倪东风眼里却是带着点独属于美人的那份寂寥与落寞,总结起来也终归是好看。
难得他想认认真真客客气气地耐着心思追求一个人,但廖婉玗的态度显然跟他遇见过的每一个姑娘都不相同。
她不必依靠他才能在乱世里获得锦衣玉食的无忧生活,面对他的时候也就从来不会摆出低人一等的姿态,她礼貌客气,但讲话做事全凭自己喜好,并不曾有半分讨好他的意思。
倪东风也说不清自己在窄窄的车厢里看到她的第一眼究竟是什么感觉,反正他当时一瞬间就生出一个想法来,这个女孩子他想要。
他不觉得自己手段有什么失礼与粗暴,恰恰相反,这是他难得的一次客气。
副官给廖婉玗安排了妥帖的住处,又给她受伤的同行者找了医生,这与倪东风以往与异性的交往中对比看来,简直是空前绝后的绅士。
对于辛小月的病情,倪东风虽然并不是真的上心,但倒也没有耍过什么手段,每日里叫军医给她注射的不过是淡盐水,至于人为什么还不醒,他们也搞不太清楚。
倪东风甚至觉得这就是个老天安排给他的机会,毕竟,辛小月一日不好,廖婉玗她们也就一日不能离开。
他不确定若是辛小月好了,廖婉玗要带着人走他会是个什么态度,与其等到那时候他撕破脸皮明明白白地将人扣下,现在有个折中的理由反倒更好些。
管家上楼给廖婉玗送今日新到的报纸,不是蚌埠本地的,所以并不是今日最新的,不过廖婉玗看起来并不介意,只要是没读过的,都觉得挺好,“先生,廖小姐。”
他微微地弓着身子,视线始终垂在地板上,仿佛是有些怕倪东风,连带着也不敢去看廖婉玗。
倪东风原本站在房间门口,听到管家声音后从鼻子里轻哼了一下,缓步走进房间里,算是把门给管家让了出来。
管家没说话,只是对着倪东风微微鞠躬,之后拿着两份报纸恭恭敬敬递给廖婉玗,之后就安静退了出去。
廖婉玗翻看着手里的报纸,想着枝凤让她留意的广告,可是翻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条像是留给她们的消息。
倪东风没受过这样的冷遇,他起初是站在房间中央的一块花地毯上看着廖婉玗,后来改为坐在窗子附近的木椅子上,最后忍无可忍忽地站起身来想要发脾气时,看见她专心致志翻报纸的样子,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想找个话题,又不想显得自己在有意降低身段讨好廖婉玗,好在前日给她订的两身衣裳正好送到,倪东风倒是不用再费心想话题了。
“等会换了新衣裳就到院子里找我,带你出去玩玩。”
廖婉玗心里头想着要怎么拒绝他送的衣裳,此刻一听居然还要带她出门去,那两套衣裳,也就显得没有那么紧要了。
“我不放心小月,还是不要出去了。”
倪东风端的是绅士派头,并不对她用命令语气,反而和蔼可亲地商量到,“你的两个丫头尽可留在家里照顾她,能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廖婉玗本就不安,这会听他说要把小巧和枝凤都留在家里,更加不愿意跟他出去,但她又不能直接拒绝,毕竟眼下四个人都跑不出倪东风手掌心,趁着他还好声好气地愿意做出商量的姿态来,廖婉玗不敢太驳他面子。
假若关系真的闹僵了,对方不愿意再讲道理,那吃亏的还是她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