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蚌城唯一的西医院为中心,五公里内的居民皆是人心惶惶。
如今的年月很来就乱,当家作主的人动不动就换,可倪东风的皖军在蚌城许多年,虽然嚣张,但并不算十分扰民,故而,大家都不太知道,今日这满街的兵,到底是所为何事。
你公馆里的仆人们此时正垂着头,默默无语地跪在公馆大厅的地上,角落里还蹲着十几个之前参与打架的瓦工和木工。
倪东风阴沉着脸,就连一向最为了解他的副官,此刻都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说吧,那几个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胡长贵此刻真的是长跪了,他磕磕巴巴地“我”了半天,直到倪东风没个好颜色地抬眼看他,他才吓破胆似得摇摇头,“我就跟其他工人一样啊,在四马路的路口找来的。”
四马路是蚌城一条不大不小的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求工做的人都会集中在那一条马路上,有需要的雇主从头走到尾,大部分时间都能招到合适的工人。
倪东风不说话,胡长贵想一想都要把自己吓死的样子,他这些年在外头走动,别人也是要尊他一声“爷”,这卑躬屈膝的样子多年不做,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讨不到倪东风信任。
那几个王八蛋混在工人队伍里头闹事劫人,胡长贵知道,他现在脖子上的脑袋,就跟那秋天树上的黄叶似得,风一吹,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掉。
“督军,您要相信我啊,我老胡在蚌城这么多年,谁是咱蚌城的天我还是分得清的,我怎么能傻到跟天作对啊!督军,您一定要相信我!”
倪东风目光在地上的人头顶打量了一圈,之后伸出一个手指头对着胡长贵勾了一勾,胡长贵口中念着“来了来了,小的来了。”一边用膝盖跪着爬到倪东风脚边。
“这么说,你是全然无辜咯?”
胡长贵面露喜色,以为自己方才的话打动了倪东风,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真的毫不知情。”
他“情”字的余音还没有落下,倪东风便从腰间的皮枪套里拔出手枪来,开栓勾扳机一气呵成,动作利落又干脆地便在胡长贵脑门中间留下一个有些焦糊的血窟窿。
胡长贵的身子被那子弹的力道打歪了,他晃了两晃后“咣当”一声,砸在了茶几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死了。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留你何用?”
倪东风这话敲打着屋子里的所有人,他不相信这么多天,家里面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过什么异常。
“督……督军!”老赖被揍得鼻青脸肿,一直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前天,我在……我在墙根地下睡觉,我听见……听见他们说铜锣巷,我不知道有没有用……我……”
倪东风一抬手,明明距离老赖有一两米的距离,还是吓得老赖一哆嗦,第一反应就是磕头求饶,“求求督军,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督军……”
“铜锣巷……”这三个字被倪东风咀嚼在口中回味,听到副官报告,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觉得有些熟悉,“就在医院附近?”
副官点点头,倪东风一个眼神看过去,他已经心领神会,转身吩咐人去铜锣巷搜查。
只可惜,竹桃秉承着狡兔三窟的原则,等到他们查到铜锣巷的理发店时,早已人去楼空,毫无收获了。
而那栋他们约好汇合的小院,甚至都不在倪东风下令戒严的区域之内。
此时的小院里两队人马已经安全汇合,廖婉玗看着张鼎云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心里头十分愧疚。
就算别人不了解她这位师兄,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人其实十分怕疼,又及爱漂亮,现在这个罪,只怕是一辈子头一遭。
张鼎云见她要哭,赶忙挥手,“别别别,你别哭啊,现在大家都安全出来了,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不要以为我是个没受过苦的,我小时候读书不听话,先生和我爹揍起来是毫不留情,比这更疼的也不是没有过,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一边说还要一边显示自己不疼,故而故意挤眉弄眼,廖婉玗被他紫着的眼眶青着的嘴角扮鬼脸给逗笑了,手上上药的动作一抖,张鼎云倒抽了一口凉气。
“对不起,对不起……”
张鼎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我们得抓紧时间马上离开,谢霄还在省边处等着,想必也是十分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