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的直,众人只看得到她的背影,无人见她目光清澈坚定,朱唇微抿于面纱下,轻轻道了一句,“信女周长欢,只愿前路坦荡。”
她起身瞥眼看见刘挚神情肃然,心下多了些肯定,若无执念岂会信神佛。
这一番考量,她觉得刘挚是个可用之人。
下山后她直接回了西雅苑。
晌午日头晒得暖,风也暖,转眼间明日便该三月了,目之所及枯草转青,枝条抽绿,只是山里终究是比外间冷了些,毕竟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换了身衣服便见母亲带着贴身侍女前来,她回了西雅苑后便未曾带面纱,此时一身素裙又净了面,显得气色极其不好,人很是憔悴。
乖顺的屈膝行礼“长欢见过母亲。”
虽她为皇后,该是母亲拜见她才是,可她一早就下过懿旨,从不许周夫人拜她,此时更是于母亲有愧,跪下便不起来。
“母亲身体可好,长欢自知那日气狠了母亲,心里不安,凭母亲责罚。”
周夫人坐下,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冷声让她起来“我明日便要回京了,来告知你一声。”
母亲冰冷的态度刺疼了她的心。
“母亲。”跪在地上的周长欢眼角泛了红,忍着泪意,挤出抹释然的笑来,一双桃花眼里闪着光,仿若小时候一袭粉衣站在桃花树下笑的开怀。
她总擅长逼自己去释怀。
可最终是埋进心底折磨自己还是真的忘了已不言而喻。
她跪着往前,趴在母亲的腿上撒娇,“母亲,是女儿不好,可女儿也是有难言之隐的,您这一回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虽说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可女儿终究是女儿,书里讲的也不尽是对的,总之我只愿一辈子这样在母亲身边撒娇。”
看着耍赖皮的周长欢,周夫人心里有气也舍不得撒,只是绷着脸“净说些胡话,嫁了人怎还能如同个孩子。”
周夫人循规蹈矩惯了,读书也都是读的诗书礼易,可周长欢不然,她读书杂,史书兵书杂记传奇都读的不少,连戏本子也看的多了,自是有了反叛意识,只是从来不敢言说表露,可与沈云扬一起呆惯了,也就逐渐敞开了心扉。
“我是您生的,是您养的,辛辛苦苦教我十九年,一朝嫁人就连回去看您也如同访客一般,天理何在,有违人心,只是世人都觉得规矩如此,天经地义,可自始不过是一堆男人编出来的礼教来束缚女人,让女人贤良淑德,温婉持家,虽说也教导男人要顶天立地,光耀门楣,可当真男人做不到又有谁来说何,可但凡女人一旦做不到便非打即骂,我不想与母亲有嫌隙,我是真的想一辈子守着母亲。”
这番言论实属悖逆,可周夫人一时也不知从何辩驳,反倒被周长欢一句句的撒娇蛊惑,心疼的摸着她的头“那你又能如何,世事如此,不顺从便只有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不怕,只怕爱我者与我所爱不知我为何而死。”
“您既是要走,不若今晚在此用饭,让您尝尝我的手艺,毕竟下次相见真就不知是何时了,该让女儿孝顺孝顺您。”
周长欢仰脸笑着,脸颊上还留着浅浅的指痕,周夫人心底一痛,后悔下手太重,且看女儿气色不好,心也软了下来,彻底消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