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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在黑夜里燃烧,
举办属于一个人的篝火晚会。
星是眼,月是耳,
看我发烫,
听我呐喊。
扬尘融合我,
夜风吹散我。
美丽的黑夜,动人的大火,
属于天空,属于我。
诗只有这短短几句,我都不知道自己读满了一分钟没有。读完后我很紧张,时不时就抬眼望着小唯。这时的她不是我妹妹,她是一个知名的,极具天赋的艺术家;她的审美高于我的,因此她是居高临下的。
我虽然料想得到,诗一念完,她在心里应该早就开始对我的诗进行批判了,也做好了被她调侃的心理准备,可当她真的在斟酌着用词,想着怎么批评我才最不让我受伤时,我还是受伤了。
这首诗比春晚有意义。小唯思考良久后对我的第一首诗给予这样的评价,我有些哭笑不得,随口嘟囔了一句她从来就不知道鼓励一下姐姐。她挑了挑眉,还是以一副艺术家的口吻继续说:它很美,还能再动情一些。
我望着她,眨了眨眼。她对我这突如其来的异常举动表示不解,猜我是不是要被自己给弄哭了,于是微微偏过头去调整了自己的评价:这首诗很孤独,很符合我。我觉得它很棒,希望姐姐能多写一些诗。
感谢你鼓励我,小唯。虽然你的鼓励几乎可以算是我逼出来的。
2017年2月14日晴
童玉卓今天带来了一大束玫瑰。我骤然意识到,今天是情人节。
小唯接过她的玫瑰时很兴奋,特别开心地对她说谢谢。这次小唯的状态比较亢奋,为了这束玫瑰竟然主动去抱了童玉卓。虽然这时候对小唯说吃点药很不合时宜,但这种开心女孩的性子确实不是她本人该有的脾气。
童玉卓和我一样深知这一点。尽管这样的小唯热情而主动,很讨人喜欢,但终究不是她。在经历过小唯的拥抱,小唯的感谢,小唯的赞誉之后,童玉卓仍然冷静地招架住一切,成功奉劝小唯服药了,条件是带小唯出去约会。
我觉得小唯抓着童玉卓手臂央求对方带自己出去时挺好玩的,她在自己人生的前十几年全是一副冷漠脸,这个高贵的年轻艺术家很显然是不可能做出像这种在她看来有伤风化的行为的。小唯这副撒娇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她一次喝醉的场景:为了讨好我不让我生气,所以勉为其难地撒娇了。
童玉卓也是拿小唯没办法了,去约会就约会吧,但她用唇语拜托我也请一同跟行。我收到指示后表示明白,在她们出门一阵子后就悄悄跟上去,时时刻刻掌握两人的行踪。
以防万一,我特意带了个包,里面装了小唯的药,还有一些医疗用品。为了不让小唯注意到我,所以我换了套衣服才出门,走路时也鬼鬼祟祟的,这让我自己都觉得很滑稽可笑。我真没想到,何之诚,何之唯的姐姐,在自家妹妹跟别人约会时要被拜托跟踪行迹。
童玉卓未免太谨慎了点。她是个完美的同居对象,可在浪漫这方面她简直糟糕透顶。
我在见到童玉卓选择带小唯去附近一个影院看电影时,就更坚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童玉卓不是浪漫主义,她作为实用派同样觉得学习潮流的约会方式很没有意义,所以目前仍然沿用着上世纪的情侣才会用来出来约会的那一套。
幸好小唯处在不那么清醒的状态,她看起来挺开心的。但要是是那位作为极端浪漫主义的艺术家得知自己要约会了,并且约会的内容是看场爱情片,知名画家何之唯也许当即就会和童玉卓分手。
算了,她们本来就是一对很不可思议的组合。而且她们也并不是什么情侣,反正她们奇怪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归类。朋友?这个词太浅情。恋人?这个词太过火。家亲?这个词太违和。
我只好为她们这种关系起一个新的名字:湖月。作为彼此相应的两人却始终无法贴合在一起,一个悬于天空,一个融入大地;白天在万物苏醒时,湖中无月,月不露面;夜晚在两人独醒时,月入湖面,湖月相融。
2017年3月2日雨
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四岁。
距小唯出院将近三个月,张泽天如约没有过来打扰,因此她的情况好了不少。我为她带了蓝星花,她今天收下后轻轻回复一句谢谢,表现得很正常,很冷淡。
二十四岁的天才艺术家何之唯是否在今天全然回归了?得到这样的反应后,我有些狂热地妄想她仅靠三个月的疗养便能痊愈;但不管她有没有真的痊愈,当她像最初那样重新坐在画架旁时,我真的哭了,很感动。
我倚在屋里的画室门口,一边看她画画一边哭。她只用蓝色打了个草稿,我就已经在门边泣不成声。我的视线是灼热的,声音是吵闹的。她无法忽视我,为此也没法继续画下去,画了几笔后便放下笔跑过来抱我。
她知道我是姐姐,我是何之诚;知道自己是妹妹,是何之唯;记得童玉卓,童玉卓很重要。她像曾经那样仅靠裸眼就能辨别所有蓝色。她的安全色,她的镜面,她的天才,全部回来了。
2017年4月15日晴
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四岁。
我在这边的出版社找了份新工作,目前正打算入职。小唯近期的状态持续稳定,这给我很大的信心。她最近几乎不出现幻觉,也没有过激情绪,有能力料理自己的生活。我不需要再每时每刻堤防她的极端行为,她也表示过没问题了,在照顾她这么久后还是希望我能拥有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