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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确实,孩子都要出生了,小唯甚至都没跟小孩取名。我估计张泽天那边是早就想好孩子的名字了,这孩子大概率会被冠上他们取的名字。小唯说会好好想想孩子的名字的,而后便无话可说地换了一话题。
我们之后还聊了会,随后就挂断了电话。小唯在和母亲说完话后安静了很久,我猜她是在回忆母亲的样子。
小唯在我结婚搬出去时被我从家里带走,父母完全没拦着。我那时二十一岁,她才十三岁。我们在那之后再也不回家过年,不到不必要不跟家里打电话,他们也从来不会为了除钱以外的事打电话给我们。
上次小唯迫不得已回去还是她和张泽天结婚的时候。距那次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五年了,在这五年里母亲和小唯一面也没见,一句话也没说。而小唯这个人总是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和事很健忘,她在我们此前在人工湖的谈话里说到过:母亲会被她遗忘。
至少这通电话让她重新回忆起自己那位和她一样孤单的母亲。
2018年11月1日晴
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五岁。
童玉卓今天来了,这次她带了一大束玫瑰,因为买花的那个花店今天上的玫瑰在打特价。小唯见状询问道:玫瑰还能像批发货一样地特价甩卖吗?童玉卓回复说这么多花只要三十元,听说是花店老板失恋了,于是一举之下打算将店里代表浪漫爱情的玫瑰全部卖掉。
这也侧面印证了人是不可理喻的感性动物。小唯听后笑了笑,予以此评论。我赞同了,但挖苦了一下她,说我们何之唯女士是个例外,她不是感性动物,因此不是人。
我和小唯为此斗了会儿嘴。最近我变得开始喜欢惹恼她,因为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故意与人疏离,对世间万物保持距离。当她的一喜一怒变得显而易见,当她开始尝到生活的喜悦,她变得比以前更加容光焕发。
我也不知道这种客观意义上的美妙感是不是纯粹只是我的错觉。她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表示妥协,不再与世界如此针锋相对后,看起来就和所有二十五岁的女性一样,美丽而温和。
在她身上发生的骤变其实也让我有些恍惚。在经历过家暴,精神病,最后到婚内侵犯导致怀孕后,以前那个愤世嫉俗的何之唯,与世为敌的何之唯似乎死去了,被这些重大的伤害给击垮。取代而之的新何之唯,温良恭俭让,娇嫩而动情,变得能够容忍他人,甚至连眉眼都不再锋利。
我很难评判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现在的小唯毫无疑问是正常的,健康的,适应社会的——但,但她以前,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这幅样子很奇怪,她的本性并不合群。强烈的违和感和她转变的原因时时刻刻提醒我:她变“好”极有可能是她向整个社会宣败的证明。
一切也许正如我在她十六岁时就讨论过的那样,天生孤高的明星妥协了,妥协自己融入世俗,妥协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她放弃思考,放弃批判了,因为再这么做下去会让她痛苦,而她真的无法再承担更多的伤害了。
2018年11月7日晴
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五岁。
今天为小唯买的花又是茉莉。她喜欢各式各样的花卉,但茉莉是最喜欢的一种。我自从听到她说最喜欢茉莉后,没再随机买不同的花种,一直为她买茉莉。
出版社那边的工作先告一段落,最近空出很多时间来陪小唯。我们经常性窝在沙发上无所事事整个下午,偶尔一起读读诗,听听歌。她自怀孕后都没画画了,因为颜料和各种画材的气味有轻微的毒性,她不希望影响到自己的孩子。
我趁着自己这段为期不长的空档写了诗,并且不像以前那样扭捏于在小唯面前分享出来。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锋利,每次听完我的诗后给我的评价都很婉转,几乎全是正面反馈,只会在话要说完的最后一小点时间里讲些我可以改进的地方。
温柔的,和善的,有温度的何之唯。她看着我时,眼神柔软得像是春水,语气平缓而慵懒,显现出来的娇柔气质拨弄得人心神不宁。我曾无数次告知自己:她是变了,但她还是那个何之唯,仍然脆弱,仍然会无意识显露出一丝冷意。
2018年11月13日晴
何之唯是我的妹妹。她1992年11月18日出生,现在二十五岁。
小唯在谈及给肚中的男孩取名时显得心不在焉。她在被我问打算取个什么名时总是偏过脑袋苦苦思索,随后丢给我一句:叫什么似乎也不那么重要。如果实在没名字,不如就和我叫一个名字吧,反正何之唯是个很中性的名字。
我对她这种随意的态度表示无语。她在孩子的冠名上毫无参与度,就这么置之不理,随后由张泽天那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问她,你就不对自己的男孩有所期许,并以这种念想为他命名?她眨眨眼,对我这个想法疑惑了半天后说:他以后怎么样,都是他自己的事。我就算期待了,给他一个名字又能怎样?
父母给过你何之城这个名字,希望你是个男孩,并且认为你会坚毅如长城,你看这个名字让他们如愿了吗?让你如愿了吗?期望什么的在面对事实时不照样没用。她这么反驳我,让我有些哑口无言。
我一阵汗颜,只好撇开自己名字一事,自顾自地讲了几个好听的男孩名:何秦启,何所依,何益诚,何景昊,结果这些名字统统被她否决。她说这些名字听起来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言情男主名味,况且孩子跟着她姓有点不大可能,虽然我们都希望他能跟着我们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