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晚凝坚定的往前迈了一步,她看了陆峙岳一眼。但无论她做什么,陆峙岳肯定都是百分百支持她的。于是汪晚凝彻底没了顾忌,抛开行李箱,进入了眼前的小屋。乐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她轻轻敲了敲门,“小晓。”“咚……”钢琴声戛然而止,余音拉了好长,下一秒就听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哇,你们来找我了。”小晓喜上眉梢。汪晚凝先安抚了小朋友,还是觉得这种事情要跟家长说,于是问她:“你奶奶呢?”小晓捂住了嘴,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屋子。她压低声音提醒道:“她可能没醒哦。”汪晚凝拍了拍她的头,转而带着几人轻轻敲响古旧的门。“砰、砰、砰”几声之后,无人应答。她与众人对视一眼,抬手落在了锈迹斑斑的球形把手上。还没怎么用力,只轻轻搭上,门便吱呀呀地开了。屋内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入目皆是凌乱。烂桌子烂凳子还有脚下已经踩实的泥土地。木头高床已经褪了色,烂被褥上侧躺着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太,她对着墙蜷缩,让人看不清表情。汪晚凝先一步走进去,走到了床边,正好看到了老太太的半张脸。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正好对上她,停住了,像是僵硬的躯壳里禁锢着一个衰老但鲜活的灵魂。汪晚凝立即被她定住了,心跳漏了几拍。陆峙岳挡在了她面前。汪晚凝松了一口气,头抵在他的背上,将那些一瞬间闪现的恐怖想象从脑中清除出去。刘以恬、魏瑾辰都进来了,将她围在身后。“老婆婆。”刘以恬最先开口。老太太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听到刘以恬说话,嘴也不蠕动一下,只有眼珠子在骨碌碌地转。“你不能说话吗?”魏瑾辰问。眼珠子迟疑了一下,最后转了几圈。看样子是猜对了。“也不能动?”差不多的结果,看起来是也猜对了。汪晚凝冒出个头来,“我们想带走小晓。”老太太激动起来,眼珠震颤,紧抿的嘴唇和手指似乎都在努力下动了起来。汪晚凝忙道:“老太太别激动,是我们发现有人盗用了小晓的作品获奖了!”老人安静了下来,只余眼珠在微微转动,似乎在思索她话的真假。这反应很自然,但汪晚凝反而觉得不对劲。听到孙女被盗了作品,还获奖了,首先不应该更加激动吗?怎么会第一时间理智就占了上风。“那个男人特别无耻,靠着小晓的曲子拿了好多奖,大概是大胡子,高个子的样子,看着很壮,眼睛不大,头顶有点秃。”汪晚凝越说,老人的眼珠就转得越急,直到最后她看向汪晚凝的眼里带上了些防备,甚至隐约间感觉眉头都皱起来一些。汪晚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啊,不对,我搞错了。”她又改口。“是一个年轻女子,比我矮一点,身材瘦削,常披散着头,手上有几处伤。”这下老太太眉头舒展开了,眼中少了几分锐利。汪晚凝笑了。“所以,你同意吗?我们可以带着你和小晓一起走。”老人像是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话来,急得脸涨得通红。她调动全身的力量来对抗这股阻挠她开口的力量,用力到浑身都在颤抖。终于,她张开了一个黑洞。汪晚凝凑上去。“我、我要死了……”她睁大眼睛,猛的一抬头,却见老太太的眼里不知何时有了晶莹的泪花。褐色的嘴唇徒劳的一开一合,许久说不出话来。汪晚凝开始猜。“是陈年旧疾了?”眼珠激烈的左右摆动。“是大寿将近了?”还是不对。汪晚凝看着她浑浊的眼中激烈的碎光,一瞬间福至心灵。“是汪千雨、不,是那个女人造成的?”垂下的三角眼皮眼中迸发出激烈的光,汪晚凝知道了答案。知道汪千雨柔弱的面具下是一颗狠毒的心,但没想到她这么绝。只要药效完全发挥,一条生命在痛苦中渐渐消逝,她手上不沾血,却剔除了所有的阻碍,笑到了最后。看来她早就动了把小晓带走的心思,而老太太也早已看穿了她的野心,只是无力阻拦。“你们在说姐姐吗?”一颗小脑袋悄悄探了出来,不知听到了多少。在场的几人都明白这声“姐姐”指的是谁。“她经常来找你吗?”汪晚凝俯下来问她。小晓掰开手指数,“我每天练琴,有时候练两次姐姐就来了,有时候我练了好久好久,比十次还要多,但姐姐一直不来。”“前几天姐姐刚来找我了哟。”有人陪着小晓显然很开心。这不就是用得到就捡起来,用不到就扔嘛。利用这样一个纯真的孩子,汪千雨也忍心。这儿的环境太差了,尤其是老人现在需要治疗,或许还有的救。小晓不用说,必须得带走,不然汪千雨怕是攥紧了不放。陆峙岳一个电话,立刻就有医疗团队来把老太太拉走,棘手的是,一向乖巧的小晓反而不愿意了,哭闹着不上车。“我要陪着爷爷,爷爷保护我,我也不想让他孤单!”小孩子的心声如此单纯,她内心有自己的坚持。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好,从始至终,他们好像都没有问过小晓的想法,和她商量带她走好不好。小晓不上车,担心孙女的老太太也不上车,场面一度僵持。最后是老太太再次耗着心力,熬着寿命,艰难地说了声“乖!”,小晓这才不情不愿的上了车。她看得懂悲戚的神情,她知道她上车很重要,至少对奶奶来说是这样的。小晓坐在汪晚凝和陆峙岳中间,她仰头询问:“姐姐会来找我,她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呀?”汪晚凝摸着她的头柔声答道:“姐姐认识你那个姐姐,你们会再见面的。”这像是骗三岁小孩的谎言,骗她只要长大了就会实现。小晓低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回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