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篓李被打了一顿丢在岸上,他昏过去再睁眼的时候,整个家都变了。
他的妻子整日抱着女儿的衣裳,怪天不长眼、地不慈心,怪他这个无用的男人,怪自己叫女儿去送饭,却只字不提最该死的那些人。
怪了又能如何呢,他们难道还能与天斗?
在这片地界,温家就是天,他们的话就是天理!
若非儿子懵懂地来问他们姐姐去哪里了,他们都无法从悲痛中醒过来。
他们想带着儿子搬离这里,却在收拾东西时被温家的恶仆拦了下来。那群少爷们担心他们在外乱说,便叫人盯着他们不许离开。
想要重操打渔旧业,可鱼篓李自那日后再见不得河。
一家的生计都压在了妻子的肩头,他寻摸着找新活计,可那日他与温初的争执大家都看见了,尤其是他家女儿死后,即便心中可怜他也无人敢出手相助,走在街上,以往熟悉的街邻也不敢递一个眼神。
整座街市的人见他们如见瘟神,屠夫不敢卖肉,布庄不敢收丝。
他的一家都被孤立了,却无法逃开。
鱼篓李忽然明白了,那些人没杀他,却不是要放过他,而是要活活逼死他全家。
家中的余粮已经吃尽,他当夜与妻子将家里的刀磨了又磨,两人相顾无言,只有沉闷的锵声作响。
既然活不下去,那就去死好了。
只是死,也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只可惜他们的刺杀失败了,反而激怒了纨绔们。鱼篓李以下犯上,他们反倒不必担忧害死人的事了,毕竟燕朝以卑犯贵是重罪。
温初气恼他一介贱民居然生了动手的心思,便故意烧了他的屋,将他一家人丢在街上,让周围人都看清冒犯温家的下场。
知他心中女儿的死是刺后,又故意将他带到河边凌虐,逼迫他的妻儿下水,像驱使牛马一般鞭打他。
鱼篓李说完,猛地将金锭向温可轩砸过去。
“你钱能换我女娃回来么!”他大吼道,愤怒又带着嘶哑的哭腔,“我的大妮还躺在河里!我能捞!可我、可我不敢见水啊!”
温可轩被金子砸破了眉骨,血顺着他白皙的脸庞流下来,一旁的温初眼中顿时升起一股戾气。世家最重颜面,若是破了相,便是有权势也难以坐上高位。
他掩下心中想要将这一家人碎尸万段的怨毒,担忧地看向堂叔,却见堂叔紧张地望向那女郎。
“堂叔!都什么时候了——”话还没说完,温初只觉天旋地转,连一旁的树都变低了些,眼前的一群人睁大眼睛的模样滑稽又奇怪。
阿卓淡淡收剑,温初脖颈上的血溅了温可轩一脸,连眉骨的血迹也掩藏其中。
他痛心地望着自家子侄的无头尸体,嘴唇翕动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女郎……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何至于此?”阿卓抬眼指向狂喜到落泪的李家人,“你该问他们。”
温可轩脸皮抽搐,望向李家人的眼里闪过一抹凶色。
不只是他,温初的小厮们亦是在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家公子的尸体后,将怨恨的目光转向了他们。
温初已死,他们这群护卫不力的仆从是决计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说不准暴怒的主人家会直接将他们摁进坟墓里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