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闹着要跳楼,不用问,十有八九是因拖欠工资的问题,不过如今工人权益大,受国家层层保护,还真没有几个老板敢拖欠农民工的工资。
路上的时候赵夏卿只顾着开车往那边赶,还没开问,身旁的男人虽然方才对她颇有微词,还是主动把情况介绍了一下,在创作的事情上,李明申还是很支持她的,既然是要跟过去收集素材,那这一趟自然不让她白跑——
“这项目去年就竣工了,目前还有一小部分尾款没结,工人的钱我一早就让财务部下发了,不存在拖欠问题,不过突然闹出来这种事,肯定是分包带队的那边提前扣了利润,所以钱没到工人手里。”
“扣什么利润?”
“这么说吧,一个项目有总包和分包,总包整个拿下来,再交给下面分包商来做,倘若是100万打包给他们,分包商带人做,能拿20个点,这就是20万,按照规矩,工人工资先给,带队的利润后发,带队的这边不愿意承担风险,就会把工人的工资扣下来,先拿自己的利润,工人不就被拖欠工资了?所以今晚带头闹事,估计也是带班这人出的馊主意……我是项目总负责人,现在闹着要跳楼,我当然要出面,花点钱息事宁人,否则影响在圈子里的声誉。”
赵夏卿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消化许久才点点头,“那这人好阴险。”
李明申慢条斯理抬起来手臂整了整袖口,云淡风轻地说:“是啊,做生意要讲情义,毕竟混这个圈子的都是人精,给你口饭吃,你就要懂感恩,会做生意的,路子越做越广,不会做生意的,路越走越窄,等这边安抚好,以后在圈子里不会让他好混。”
赵夏卿回头看了看他,身边除了他,也不是没接触过生意人,想想赵飞思的处事风格竟然与他截然不同,疑惑半晌,忍不住问:“你们做生意也分派别?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经营理念?赵飞思也是生意人,感觉她城府极深,做事情狠辣,向来只有利益最大化……为了利益都可以大义灭亲。”
李明申知道“大义灭亲”指得哪件事,听罢只是低头笑了笑,浅淡评价:“不要提你姐,她档次还不够。”
赵夏卿抿了抿嘴皮子。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晚上就开始闹,半夜才闹到李明申这里,工人在上面已经站了好半天。
不过这些人还算聪明,最近天气热,日头晒,晚上闹事总好过白天闹事,白天闹事得在上面没吃没喝站上一天半天,那才叫真遭罪。
赵夏卿随着李明申从车里下来,脚下坑坑洼洼,尽是碎砖瓦砾,幸好出门的时候猜出来工地路不好走,所以特地挑了一双跑步专用的运动鞋。
尽管如此,还是深一脚浅一聊。
李明申不着痕迹扶了她一把,这边负责人知道他亲自过来,已经跑过来迎接。
言辞之间都是小心客气,“这么大半夜还让李总跑一趟,我这边其实也能处理好,这会儿正跟他们谈判呢,这帮人就是被人糊弄了,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那个领队的呢,谈了没有?”
“谈了谈了,那按照您说的,明天给他们签个保证协议?这个月底就汇款?”
“人怎么还不下来?”
“非要今晚签字,怕我们赖账。”
李明申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高楼之上的工人,佛开他往人群里走,赵夏卿紧跟其后,默不作声。
有人要跳楼,派出所自然也被惊动,警车派出来好几辆,停在工地旁,除此之外还有一辆消防车,正在摆放大型充气垫,以备不时之需。
只见李明申走到人群里,环视一圈,看这些工人神情倦怠,熬了一夜,不用想也知道当下眼皮子生涩有些熬不住。
于是随便指了指他们,低声劝慰:“你们也换个人上去,不要磨不开面子嘛,老让他在上面站着,你们在下面看着?站了那么久,早就吃不消了,万一腿软不小心掉下来,不想跳也成真跳了,到时候咱们两边都没法交代。”
工人里头,年轻的听完义愤填膺,年龄大的听完,阴谋诡计被揭穿,低下头抿了抿嘴。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做事鲁莽,一把拉住出警人员,张口就往李明申身上泼脏水,“您看到没有,他不怀好意,怂恿我们跳楼,真是不要脸的奸商!压榨工人!真出了人命,得让他以命抵命!拿着我们的血汗钱享福,早晚全家遭报应!”
赵夏卿鲜少遇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往后退了一步,赶紧扯了扯李明申的袖子,蹙起来眉梢。
男人回头瞧她一眼。
这种场面派出所的人也见多了,只能做做样子训斥李明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