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挑眉道:“从你拔剑的时候。”
风无声的剑一拔出来,她就立即认出他是谁了。用软剑的人不少,但是招式能使得那般行云流水华丽至极却又刁钻致命的,她只见过一个,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褚至情。
第一次,在松树林中,是那软剑救了她。第二次,在郓州水匪截船的时候,也是那软剑击退了水匪。第三次,更是那把软剑斩断水匪囚笼,将她从那地狱般的地方救了出来,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她想象过很多次与他重逢的画面,或许浪漫,或许凄美,却从未想过会是这般样子。
她以为见到他的时候,她会哭会闹,至少也要挤出几滴相思眼泪来,可是,这会儿真真切切的蹲在他面前的时候,她心中有着喜悦,有着担心,也有着被他欺瞒的愤懑,可是,更多的却只是一种平淡的温暖。
就像是她一早就知道了他会回来一样,就像是他不过出门办差,而她就在家中等着他归来一般。
“眼睛够毒的啊。”褚至情讪笑着打断她的思绪。
玉如意看着他那带着人皮面具的,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脸,干笑了两声道:“没想到我相公除了是个纨绔子,还是个鼎鼎大名的飞贼啊?”
“业余爱好,业余爱好。”褚至情一边喘息,一边还不忘了打趣。
玉如意无奈的摇摇头,蹲下身子来,慢慢扶起他,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慢慢揭去,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此刻却是无比虚弱苍白……玉如意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褚至情见状,立即笑道:“怎么了?娘子好像心疼为夫了?”
玉如意皱了皱眉,没言语,只是伸手想要为他将腰带松开,一边埋怨的教训道:“让我看看,伤哪里了。”
褚至情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就在这里看?不太好吧?”
玉如意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穿个女装,就像女子一般了么?我不看看,怎么知道能不能挪动你?一会儿珍珠回来了,难道要当着她的面给你看伤?难道要当着她的面说这风无声就是我相公?”
“我……应该无妨的……”褚至情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他深知若不让她看看,定是不罢不休的,终究,还是松了手。
玉如意轻轻揭开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胸膛处赫然印着一个五指掌印,当即便把她吓得捂住了嘴。
褚至情这才低下头来看了看胸口,安慰道:“放心,只是皮外伤,只是看起来吓人,没伤着骨头和内脏。”
“真的?”玉如意将信将疑。
“不信你摸摸!”褚至情一扬下巴,一副痞气样。
“摸摸就摸摸!”玉如意当即便伸手轻轻去摁那指印周围,见褚至情一脸平静并无痛感,又不放心的摸了摸旁边的肋骨,果然是一根根都整整齐齐的好着呢,这才放心的点头,“还好……”
“你相公我皮实着呢!”褚至情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她的手,拉上衣服。
见他没大碍,玉如意也放下心来,问道:“那我扶你起来,我们回家么?”
褚至情摇摇头:“不行,现在不是回家的时候,我回来是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能让家里人知道……”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一会儿会有人来这里接应我,你放心。”
放心?玉如意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就这憔悴的模样,还穿个女装,活脱脱跟个待宠小倌似的,叫她怎么能放心?
似乎看出了玉如意的心思,褚至情脸红了红,道:“一会儿凤歌来接我,我们约在这里的。”
听到是凤歌,玉如意放心了许多。帮他把衣服拢了拢,想了想,猛然一怔,问道:“我看到你从祖母的车上下来,她没认出你么?”
褚至情凄然笑道:“这个祖母从小到大,与我相见的次数两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我这会儿又是易了容的,她怎么可能认出来?”
看到他落寞的笑颜,玉如意越发心疼了,叹了口气,伸手将他头上重重的假发慢慢摘去,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喃喃自语的道:“我听说长安城破了,听说你和太子在死守皇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过……能见到你平平安安的,我就挺高兴了。一会儿凤歌来接你,我不知道你还要做什么,但是我很担心……”
褚至情抿抿唇,皱了皱眉,却是没有接话。
玉如意将他头上最后一个夹子取掉,将那厚厚的假发髻取下来扔到一旁,这才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向褚至情,盯着他的双眸问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告诉我好吗?”
玉如意看着他,心中的话却无法张口对他说,她不想让他太为难,她只是问问,只是忍不住想要问问。无论他的行动有多危险,她都不会干涉他,不会影响他……
可是,她想知道,她只想知道,他能不能安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