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缪谨特许来太子陵。请当年守灵的宫人的同时,也是祭拜故友。
守太子陵的宫人多半已经先后死去,缪谨去时,只剩下最后一两个,因为长期不见天日、陵中清苦,而形容枯瘦如柴,脱了人样。
缪谨还隐约识得这两个宫人的模样,但他们确实记忆模糊,连说话都不利索。
但缪谨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个有用的讯息。
当年给太子陪葬的宫人,全都是太子近身伺候的宫人。宫里有这样的规例,以方便去了地底下,还能伺候主子。
然而太子的近侍总管,好像却被免除在了陪葬名单之内。
而那位总管跟着到皇陵里来守陵了,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见他的人影了。在皇陵里熬死的这些宫人里边,也没有其人,他就好像突然消失了。
缪谨问起当年太子的饮食,守陵的宫人知之不详。后又问起太子是否喜食杏仁,宫人道是好像从未见过东宫有给太子上过杏仁。
随后,缪谨祭拜过太子,便匆匆起身离开。
不想还没来得及下山,就看见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深秋了,深山萧索。山间薄雾笼罩,来人一身素衣,款款如仙,身后跟着两个宫婢。
缪谨顿了顿脚步,一眼便认出她来。
明妃新丧,在皇陵里守孝的除了静懿还会有谁。
明妃的陵不在这里,因而她也是来祭拜太子的。
刚走上两截台阶,静懿抬头一看,不由一愣,亦是顿住了脚步。
自从上次宫里匆匆一别,她中了毒,缪谨受了伤,各自休养,再没相见。她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上缪谨。
这再相见,当初在彝州城的种种,都仿佛还只是昨日,却又似过了很久,再也不会重来。
后来静懿想,幸好缪谨不曾喜欢她。他们之间横着太多的事,若要是他也喜欢,那得是多痛苦。
只有她一个人痛苦就够了。
两人相对,片刻无言。随后缪谨退后一步,恭敬见礼,揖道:“见过公主。”
静懿淡淡道:“不必多礼。”
静懿手里拈着几枝花,约摸是刚采摘下来的,花瓣上还凝结着几许秋露,看起来新鲜而芬芳。
静懿道:“缪大人来祭拜太子哥哥吗?”
缪谨“嗯”了一声,道:“公主也是?”
静懿点头,道:“这皇陵终年冷清,我给母妃守孝时,偶尔过来祭一祭太子哥哥,他便不显得那么寂寞。”
是太子的母亲害死了静懿的母亲,若是以往,静懿虽然无法迁怒一个亡者,却也不会来祭拜。
但是现在静懿明白了许多,往旁了去迁怒,只会伤人伤己。是卫卿教她明白,要恨、要怒,就应该对准真正的罪魁祸首。
太子被逼与自己的妻儿分离,至死不得相聚,何尝不是个受害者呢。
缪谨道:“公主有心了。”
随后两人也无过多的话再讲,静懿掬着花,安静地从他身旁经过。缪谨微微侧身,等着她走过,道:“公主保重。”
静懿未曾回头,只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