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四郎听着,却露出满脸的笑意来,却是道:“你在关心我?”他两三步跨了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你在关心我?”
析秋愕然,忽然觉得自己的关心是不是有点多余了……遂岔开话题:“再过一刻就要宵禁了,你要如何出城?”
萧四郎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之大析秋只觉得屋顶的承尘都开始抖动,她变了脸色去制止他:“喂,你声音小点,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萧大都督不但私自进京,还夜闯闺阁么。”
萧四郎根本毫不在意,满脸的胡子显得意气风发,傲气昂然:“你我婚期在即,便是知道又如何!”
析秋无语叹气,这些规矩礼仪对于他来说一向形容虚设!
萧四郎还是收了笑声,目光就落在析秋的头上,那支羊脂白玉的发簪正俏生生的别在她的发髻之中,他满意的点头道:“果然与你相配!”说完,他又拿出一个同色同款的乌木匣子来递给析秋,析秋挑眉道:“簪子?”
萧四郎也微微挑眉,析秋满脸狐疑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一匣子各色宝石以及指甲盖大小的东珠,一看就是价值倾城,析秋震惊的看着他,问道:“战利品?”这些便是世面上有钱也难买得到。
萧四郎很坦然的点头,析秋问道:“让我保管?”战争便是如此,俘虏,战利品包括战场上敌军的头颅对于将士来说都是他们的银子和福利,作为一军之首的大都督,必然会有许多人孝敬,更何况他这一次抓的可是蒙古十二部的首领。
萧四郎又点点头,说的理所当然:“还有些不便携带,过几日再交予你。”这是未进门,就已在掌家的权利交给她了。
析秋低头看着手中的匣子,心中就生出一股暖意来,她自当接受这门亲事,也知道有的事情不是她能左右更无法改变,她便想过无数种她和萧四郎相处的方式,也做过很多心理建设,虽两世为人可她并没有经历过婚后生活,依然忐忑不安,依然生出期待,即便没有海誓山盟也至少能比在佟府过的自由,不会为了生存而惶恐不安,不用精心算计步步为艰,为了这些她愿意去迎合去适应,可是无数种里却独独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她。
她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想问的满腹疑问,此刻也不知从何说起。
萧四郎看着她表情阴晴不定,以为她为婚期的事担忧,就道:“婚期过了也无妨,我已让请钦天监再择吉日,不会太久!”
好像她等不及一样!析秋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一双大眼蒙上一层让人看不清的雾气,朦朦胧胧仿佛欲语还休,萧四郎眼神一黯侧开头,目光落在桌面上,声音略显得有些暗哑,他道:“不请我喝杯茶?我一路进京还不曾喝口茶,吃过饭!”
析秋一愣,才想到他不过下午才到的京城,必定是忙着接见同僚,安排俘虏在城外安营,又有许多百姓前去围观定是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无暇分身,她拧了眉头道:“你等我一下。”说着,将匣子放在桌上就开了门出去。
萧四郎看着她的背影,满脸的胡子中,嘴角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
析秋将炉子上温着的山药枣泥糕端了进来,又给他倒了杯热茶:“现在去厨房有些不方便,你先吃着若是不够,我再去想办法。”萧四郎并未动桌上的糕点,只端了茶喝了一口,析秋坐在他对面,问他:“辽东总兵黄达也同你们一起进京了吗?”
萧四郎摇了摇头,面色有让人捉摸不定的深沉:“圣上可能会在辽东沿线建造边墙,他一时恐怕难以回京。”
析秋拧着的眉头就松了松,当初说萧四郎冲动带兵追岱钦的就是黄达,若是这一次他也一起进京,那么这件事就定然会被人再次提起,即便现在事实证明萧四郎的决定没有错,可一旦追查起来对他的名誉依旧会有不小的影响,既然圣上决定将此事忽略不予追究,那便证明圣上对萧四郎的维护和信任,要高出她的预想之内。
萧四郎目露赞赏的看着她,点头道:“圣上也有许多不得已之处。”想了想他便自二皇子出事那日后的事情大概和她说了一遍。
当日二皇子被三皇子的两拨人马逼出城,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制造落崖的假象,萧四郎便带着他藏在箕尾山中一处官员的别馆中,又回城将敏哥儿安排好,马不停蹄的带着二皇子去了德州,在德州商议起复之事,当初运河之上被抢的船只,便是他们筹集军资军粮所为,但那点钱远远无法支撑庞大的军费,这个时候在通州做漕运的藤家找到他们,愿意拿出两千万两相助,他知道藤家的目的自是不愿,可二皇子当时已没有更多的选择,当即便答应了藤家作为交换所提出的条件。
这之后藤家果然拿出两千万两银子交到二皇子手中,二皇子便暗中运作,又与京城武昌侯府的沈太夫人联系上,沈太夫人联合五城兵马司的卢文忠以及御林卫副统领韩承,作为内应在当夜打开城门和宫门,沈太夫人就安排家中卫将接应萧四郎,控制住三皇子府……这才使得他们能顺利攻城抓住三皇子夺得皇位。
而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当初德宗早已立了遗诏,而遗诏却被沈太夫人扣在了手中,这也是三皇子即便一切准备妥当却还是停了半日没有登基的原因,二皇子入京后,沈太夫人就当着二皇子的面,将遗诏亲手烧毁,二皇子感念于此便答应要立沈氏之女为后。
所以,自沈世子赶去辽东,萧四郎很清楚圣上的目的,这个军功无论是谁的功劳,都必须悉数归功与沈世子。
析秋静静听着,提出疑惑道:“你明知如此,为何要冒险去追岱钦?”
萧四郎满含笑意的看着她,道:“岱钦早在六月就已在我手中!”析秋再次愕然,也就是说她们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萧四郎为沈世子营造的氛围,让世人觉得这个军功来之不易,让他这个未来的国舅爷当的更加的顺理成章,更加的毫无争议!
析秋失笑!
过了两日,圣上授了献俘仪式,便在太和殿中大摆筵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嘉奖了沈世子忠义英勇,乃当世大才封了前军大都督,太子少保之衔,而萧四郎领兵有功却只赏了良田十顷,白银一万两。
封赏一出,满朝文武无人说话,但京中百姓却是哗然一片,不过终归只是在心中暗暗不愤,无人敢当面去质疑圣上的决夺,又过了两日圣上将岱钦在午门外斩首示众,便下令大赦天下,好事成双,后宫中宸妃适时传来有孕的消息,这乃是圣上的长子自是大喜,第二日便拟了圣旨封宸妃为皇后,追封原二皇子妃为嘉德皇后,葬皇陵。
沈家一跃成为当今国舅,尊崇无比,沈太夫人长亭郡主慧眼识君,大义为国将自己独自送去战场的事迹被人人争相传诵,成为一时佳话!
然而另一位风头正劲的宣宁侯府,则低调的与保定佟氏重新议定了萧大都督与佟氏六女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二。
析秋靠在夏姨娘的肩上,声音糯糯的去问她:“父亲知道嫁妆的事了吗?”夏姨娘抚着析秋的后背,笑着点头道:“先是有些不悦的……可姑爷总是一片好心,大老爷他……心里明白。”声音有些奇怪。
析秋抬头去看夏姨娘,果然见她双颊绯红,夏姨娘见析秋看她,更是脸唰的一下红了透顶,娇若幽兰般瞪了析秋一眼,析秋掩袖笑了起来。
姨娘能想通,析秋很高兴,她巴着夏姨娘道:“我和七弟都希望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将来也有帮衬,府里也会热闹许多!”
夏姨娘一怔,面含激动认真的看着析秋问道:“六小姐真的希望多个弟弟或者妹妹?”
析秋就笑着点头:“真的!”
夏姨娘目光微微闪动,岔开话题问道:“那三房陪房你见过了,觉得如何?”
“还不错。”析秋想到钱妈妈带着三房陪房来和她说的话:“都是奴婢从庄子里精心挑的,个个是庄子里种地的好手,小姐见见若是不满意再退回去也无妨。”
析秋微微点头,目光就落在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六个人,钱妈妈就指着站在左边黑黑瘦瘦个子很矮的介绍道:“这是金大瑞,原是在通州宝店庄子里的。”又指着另外三个介绍了一遍,一个叫邹伯昌,一个叫朱三成……三个人各自的媳妇站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