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析砚就点头道:“太医也这么说,说要细心调养,饮食清淡切不可大补,不可再受刺激情绪不可有大的波动……三五个月后方可痊愈。”析秋就欣慰的点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笑着走到大太太面前,低头去看大太太,轻声喊道:“母亲!”大太太没有反应,只是房妈妈忽然站了起来,挡在析秋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六小姐,太太刚刚睡着,这会儿怕是不能听您说话。”她挑着眉头看着析秋,戒备的意思毫不掩饰。
析秋脸色一变,尴尬的道:“我……我只是想和母亲说说话,有人在旁边和她聊聊天,她便是睡梦里也知道有人在旁边不是。”析秋的样子,落在佟析砚眼中,随即又生出一股内疚来,大太太是她的母亲,她自是想保护,六妹妹是她最好的姐妹更是朋友,她也不想伤害,如果可以她很想回到从前,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时光,可是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从六妹妹去了庙里,夏姨娘离府奔赴永州,这个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房妈妈!”佟析砚拧了拧眉头:“劳烦您帮六妹妹沏杯茶。”房妈妈满脸的不情愿,眯着眼睛看了眼析秋,回道:“那四小姐,六小姐稍坐,奴婢去去就来!”说完慢慢的出了门,佟析砚又回头看着析秋道:“六妹妹不要在意,房妈妈她现在是草木皆兵,便是我,她也怕我说什么刺激的话。”
析秋点点头,表示理解:“母亲这样我心里也难过,父亲那里我也劝过,只是……”她说着也是满脸的为难,佟析砚也明白,如今夏姨娘和大太太虽然没有锣对锣鼓对鼓的撕破脸,可府里的下人早就在沉默中分成了两边,析秋若是帮着大太太去说话,在夏姨娘那边为难也是正常的。
她叹了口气,红了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成了这样!”析秋满脸的烦愁抬手揽着她,两人相对无语。
就在这时,门外春雁掀了帘子探头进来,看着佟析砚道:“四小姐,奴婢刚刚瞧见来妈妈,好像是有事寻您,又进不来!”佟析砚就挑着眉头:“来妈妈?她找我什么事!”
春雁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确定,佟析砚就回头为难的看了眼大太太道:“你去和她说稍后再来。”析秋就拉着她的手道:“如今外院的事都在来妈妈手里,父亲又把府里的事交给你我,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就去看看,母亲这里有我呢……再说房妈妈也快回来了。”
佟析砚想了想,就点头道:“那我去瞧瞧。”析秋点点头,佟析砚就掀了帘子出了门。
析秋看着她出门,转身目光就落在大太太的脸上,她依旧紧紧闭着眼睛,但是垂着眼睛睫毛却是微微跳动,佟析砚说大太太这两天神智时清醒时迷糊,她走到床边坐在床头的杌子上,随即目光就落在大太太垂在被子外的手上,她的手……刚刚迅速跳动了两次。
她又仔细盯着,果然食指和中指又跳动了两次,像是不受控制的,以毫无规律的状态,跳动着,只是幅度很小频率也不高,若不细心观察确实难以察觉。
这样的迹象……
析秋眉头微挑,抬手就握住大太太的手,放在手心里慢慢的揉搓着,她边帮大太太按摩边道:“母亲,我知道您心里有气,可是女儿也没有办法……庙里的事女儿并没有怪您,可是父亲那边女儿也无权做主,如今这样的局面女儿真是无能为力!”她说着一顿,又凑近了大太太道:“其实,女儿心里也曾怪过您,大姐姐当初引三皇子去侯府的花园的事,您是知道的是不是,可是您却没有阻止,那一天若非女儿急中生智,怕是这会儿已经在皇子府的某个没有名的院子里了……”她说着就缓缓凑近大太太……
房妈妈急急忙忙端了茶进来,远远的就在房外听到里面传来粗哑的断喝声,她心中一急立刻冲进了房里,就看到大太太将身后垫着的迎枕砸在了地上,正用手指着六小姐怒吼不断,六小姐正远远的站在柜子边,满脸的不安惶恐,见到她进来,她便道:“妈妈,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像是……像是……”像是失心疯一样。
房妈妈脸色一沉,就把茶盅放在桌子上,跑到大太太面前,大太太瞪着眼睛死死的看着析秋,胸口呼呼喘着气,嘴角飞快的抽了抽张了嘴巴,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却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
房妈妈面色大变,回头满脸阴鹫的盯着析秋道:“六小姐,你对大太太做了什么?!”析秋一惊摇着头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站在这里陪母亲说说话而已。”房妈妈根本不相信,她抱着大太太顺着气:“你什么都没有做,太太怎么可能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四姐姐才刚刚出门,我能做什么?妈妈这话说的我却是不明白!”她说完,就看着大太太喊了声:“母亲!”岂料她喊话一出,大太太就在房妈妈怀里剧烈的痉挛起来,析秋不敢去看又抬头去问房妈妈:“妈妈瞧,我刚刚也只是这样喊了一声而已。”她说着小心翼翼道:“妈妈可要我帮着去请大夫。”
房妈妈心里不信,可是大太太的表现又说明了问题,难道是大太太因为恨六小姐,所以一醒来看到她就情绪激动起来?
“六小姐,即是这样奴婢斗胆还请六小姐先回去吧。”她看着大太太抖着的手,又道:“还烦请六小姐把四小姐请来!”析秋就惶恐的点点头,掀了帘子站在门口,却没有立刻去喊佟析砚,门外守着的代荷见到析秋出来,就纳闷道:“六小姐,大太太在里面怎么了?”没有传唤,便是她们房妈妈也不让进去。
析秋皱了皱眉头,回道:“好像是母亲犯病了,也不知怎么突然抖了起来,将枕头扔在地上,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说着低头嘤嘤哭了起来,很悲伤的样子。
析秋话落,隔着帘子的房间里,又传来大太太狮子一般的吼叫声。
代荷听着就是心里一惊,这两日房妈妈看的紧,大太太的病情是半分未露出来,以至于大太太到底病到什么程度,连她都不知道,现在听析秋这么一说,顿时吓的就是六神无主,脸色也骤然白了起来。
她不安的看了一眼门帘子,析秋就擦了眼角往外走,正巧碰到佟析砚,她一见析秋的眼角红红的,就惊讶道:“这是怎么了?”又紧张的看着房里:“可是母亲……”析秋摇摇头,又点点头:“母亲刚刚醒来,看到我就生了怒,这会儿正发脾气呢。”
佟析砚松了口气,露出歉意道:“母亲心里的坎过不去,也不单是怪你一人,便是连我也要小心翼翼的。”析秋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免得母亲看到我又生了怒,影响了身体。”
佟析砚点点头,目送析秋离开,就转身回了房里。
析秋带着春雁出了院子,代荷跟着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关了院子门,春雁上来扶着析秋道:“小姐,大太太刚刚是怎么了?奴婢听着声音……像是……”析秋就摇头道:“你知道便好了,不要乱说。”大太太的病,即便是传出去也不该由她的人来说,代荷是大太太身边的人,她来说可信度会更高些。
析秋说话转身往回走,随即一愣,就见佟析玉远远的站在花园边,表情漠然眼神呆滞的看着她,析秋眉梢微挑远远的对佟析玉点点头,佟析玉却是提着裙子,头也不回飞快的转身跑进了花园里。
春雁满脸错愕:“八小姐这是怎么了?”佟析玉一向如此,她听说昨晚梅姨娘去大老爷的书房,却被大老爷的常随拦在了外面,现在她们母女没有了大太太作为靠山,心里必定是惶恐难安!
当天,胡大夫又被请进了智荟苑,如何诊断结果如何,她便是不听也料想的得到,肝气郁阻,心火淬盛,湿痰生热本就是类中风的征兆,这样的症状并不明显,也不严重,但却要好好调养,不能再受刺激,若不然便会直接变成中风。
她不知道大太太有没有变成中风,但想必这段时间她是无法下床走动……大太太生病的事果然就风吹草长一般,在内院里传开来……
析秋当晚喊了来妈妈和钱妈妈到房里去,三个人点着灯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析秋去房妈妈那里领了这两年的账目,熬着两夜看完了,又在这几月上细细做了标注。
一早上,胡大夫来给大太太复诊,又来看了析秋的病情,摇着头满脸疑惑的走了,下午,徐大人到了京城,不曾提前打招呼直接进了佟府,大老爷得到消息急忙赶到二门去迎,徐大人长的瘦瘦黑黑的,人显得很精明,嘴唇很薄显得有些刻薄的样子。
他也不绕弯子,看到大老爷便问道:“连襟,贱内在贵府可是做了什么不当的事?”他一直催姨太太回山东,可是过了大半年她固执的留在京城就是不肯回去,他也担心可是一直无从分身,直到佟大老爷一份信去,他便是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佟大老爷脸色也不好看,对徐大人叉了叉手:“你一路奔波,先去我书房吧。”此处也不是说话之所,徐大人便点点头,随着大老爷两人去了书房!
析秋不知道佟大老爷和徐大人说了什么,只听说当天下午徐大人便脸色阴冷的去了智荟苑的厢房,关了门和姨太太说话,姨太太疯了一样,将厢房里的东西悉数砸了个干净,她身边一直跟着的丫头,更是被砸的头破血流。
徐大人大怒,竟是招呼也不打,就让人绑了姨太太,直接扔到马车上,驾车出了城,直到一个月后析秋才知道,徐大人是押着姨太太直接去了应天,将姨太太丢在了应天的张府,这是后话。
春雁和春柳是喜上眉梢,两人各提了食盒从厨房回来,笑眯眯的道:“小姐,今天大老爷让大少爷陪着去同僚家中做客,我们不如把姨娘和七少爷请了来,一起吃顿饭吧,回来这半个月”
析秋放了手里的账本,走过来看着两人摆了满桌的菜,笑着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是这样高兴?”春柳笑着道:“寻常的日子,只是奴婢在庙里住的久了,许久不曾吃到好的,今日就想讨了小姐如今的好处,吃些好东西!”现在厨房哪些个婆子,一听是六小姐要吃的,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抢着做。
春雁和春柳请了夏姨娘和七少爷来知秋院吃饭,可是饭菜刚刚摆上桌面,府门外突然丧钟大作,云板扣响……所有人面色一惊,还没等析秋数清云板敲了几次,钱妈妈就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惊呼道:“圣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