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这样笑起来有水月云散之感。
谢如寂抬起眼,濡湿的长发从他的额前渗下水来。我轻轻地讲:「我以前也经常做噩梦的,谢如寂,你梦见什么了呢?」
我没预料他会给我答案,但他沉默了一会,竟然如实相告:「我梦见你了。」
我笑了出来:「人家都说,噩梦梦到的都是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谢如寂,做噩梦竟然梦见我了。你梦见我什么了呀?」
谢如寂抬起眼,从有些湿透的衣服里露出细腻的肌肤,上头却都是出任务留下的疤痕,可见剑君也不是无坚不摧,难险的任务他做得太多了。他的声音很轻,轻飘飘得像是梦:「梦见你说,谢如寂,像你这样肮脏的人早该死了。」
我笑了出来,谢如寂不解地转过头,安静地看着我的笑颜。我说:「你怎么会脏呢?你明明为天下做了好多事情,我上次出去做任务还听见镇民都在夸你呢。那些人说要给你列生祠。」
月光和水一同落在谢如寂的下颌上,他轻声道:「那什么脏呢?邪魔吗?」
我感觉风吹过有些冷,便抱紧了自己的膝盖,仰头往天上看去,摇摇头道:「以前年纪小这样觉得,你知道的吧,我父母都死在邪魔手上,恨是恨的,但是你也看见千叶镇中那个半魔小孩,他就很好啊。」
谢如寂长久地不说话,我啊一声,连忙补充道:「我可不是让你入魔的意思啊。」
「我知道的。」谢如寂拉过我的手,我转过头,他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滤下浅淡的影子,他在替我擦去手腕上刚刚沾上的污泥。
许是从梦中刚醒来的缘故,谢如寂没有平日里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反而十分柔和。
总之,他不入魔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6
那夜之后,又见不到谢如寂的踪迹了,仙盟又急急地召回了他去。修真界因着仙门大比短暂地士气大增了一下,但各地愈发杀不尽的妖魔才是众人担心的源头。
我又一次站在宗内的南堂里头,里头悬浮的任务较前段时间,明显地多了起来,难度也提升了不少。从村民丢鸡的问题上升到小孩被妖物吞食这样的难度,连我们这样常年不离宗门的弟子都感觉到了异样。随手抽下来一个,都与邪祟有关。
宗门内的弟子正在议论最新的修真界信息,有弟子不忿道:「仙盟的人也未免太不把我们当一回事,随意拿着符令都能扣人了。谁晓得他们抓的那么多人,哪些是因着排除异己的缘故抓的。」
旁边人止住他的话,低声道:「别说啦。前日就离咱们不远的那个百花宗听过没?只有百来人的小宗门,听闻剑君带人羁押宗主,宗主不服反抗。剑君干脆就当魔修当场处置了。」
我听得心头一紧,回去时正巧师兄们也听到了这件事情。
大师兄摇摇头,道:「不可取。」
师父比他看得透一些:「事情做绝一些,接下去便好办事情了。只是,这姓谢的孩子,真是没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啊。」
便是如此,虽然谢如寂和仙盟的口碑差了一些,但是仙盟办事的效率直线上升,再没有推三阻四的份。
7
这一年的修真界都笼罩在隐隐的阴云之下,我每日都勤恳修炼,几乎快翻完扶陵宗的藏书,也没能看见关于关山所在地的半点消息。
由春兜转到冬,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我曾往崖下探头许多次,别说我,就连晚尔尔也没见过谢如寂几次。这一年的谢如寂逐渐长成了剑君该有的模样,连仙盟的孟盟主都得避他的三分光芒。因着如今情形不乐观,有许多弟子都回家族去了,连玉如师妹都来向我辞行。
她的圆脸消瘦不少,道:「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前段时间家族中管灵田的管事被妖狼咬伤了脚,差点危及一家,我在扶陵山学了够多的东西,是时候回去了。」
我看着她,好像还记得我刚重生回来那会,她气喘吁吁地追上我,笑眯眯地介绍自己的模样。
我帮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应一声:「知道了,玉如师妹,你要是遇到难处,记得和我说。」
她红着眼睛,重重地抱了我一下,背着她的碎花包袱下山去了。我倒是没走,我姨母巴不得我客死异乡,永远别回去碍她的眼。
我和宋莱无聊地打牌时,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是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宋莱本就昏昏欲睡,一个激灵被吓起了身,左顾右盼道:「什么塌了?我们的山门塌了吗?」
我趴在窗棂上往外望,此处地势极高,能看见窗外千山成壑,是从东南很遥远的方向传来的。但是却能一直传到这边来,恐怕整个九域都听见了这声音。
我转过头,看着宋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是,是不周山,倒塌了。」
千百年前修真界九域齐力打败魔界,一同将世间污浊都封印在不周山下,在无尽的地底下压着一个魔域。不周山倒塌了,魔域自然就重现人间了。
我死的时候,魔域已经有相当大的规模了,不可数的妖魔为祸人间,修真界一度处于弱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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