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庆见对方这架势,以为他拿着木杈要干仗,便嗤笑道:“咋?想打锤?要打就打,谁怕谁!再嫑说这么多然皮话(废话)!”
白帽子男人翻个白眼:“你倒是扎怂势哩!我就问你,你认得张家畔那谁不?”
纪满庆不耐烦道:“谁吗?要打就打,皮话就多滴很!我最日眼(讨厌)你这种一打锤就问认得这谁不,认得那谁不?我认得天王老子,你就能少挨两锤吗?”
白帽子男人把手中的木杈往地上一扔,也双手环胸,挺着胸道:“肯定要问清楚,不然打错人咧,这打你不就白挨了么!”
纪满庆双手交叉握拳捏捏手指,跃跃欲试准备动手,说:“嫑废话,打吗不打?科利马擦,赶紧弄完,老子还等着回去晒麦咧!”
却见白帽子男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喊道:“你得是姓纪?”
纪满庆停下捏着的手指,说:“咋咧,老子是姓纪!姓纪的不能捶你吗?”
白帽子男人拍拍大腿,道:“哎呀呀,大水冲了龙王庙咧!你认得张保庆不?那是我姨兄哥,前两天听说你救了他的命。”
纪满庆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挠挠头,咧嘴笑道:“小事一桩,咋都传这么远咧。”
白帽子男人更加热情了,上来拉住纪满庆的手,说:“哎呀,好兄弟。听我姨兄哥说,那天多亏你和你侄女咧。不瞒你说,那天晚上我趁凉割麦哩,被人扔了一胡基疙瘩,我气得不行,前儿过去和我姨兄哥说起这事,他说那天怕是你救完他两口子回去的时候,错把我当成坏人咧。”
纪满庆一脸尴尬说:“你是张保庆姨弟哦!哎呀,兄弟,真是对不住。那天晚上没看清,下次绝对不会胡乱扔胡基疙瘩咧。”
白帽子男人紧拉着纪满庆就要朝自己家走去,说:“走走走,上家里坐着谝一会。”
纪满庆赶紧拒绝道:“不行不行,今儿家里还在晒麦,我得赶紧回去,下次啊……”说着就要挣脱白帽子男人的手。
那白帽子男人热情地不肯撒手,最后两个男人一顿你拉我扯,纪满庆才得以逃脱。
……
和老纪家一样,已经收完麦子的人家场里都晒满了麦子,大家伙顶着烈日不停地在翻晒着麦粒。
麦子和其他农作物的收获不同,它有很大的时效性,抢收不光指的是割麦,还包括碾麦、晒麦。如果晒不干或者淋了雨,麦子就会发芽长霉,那就等于一年白干,而且接下来的一年,一家人还得饿肚子。
虽说麦子收获期在芒种、夏至这段时日,气温高,日头大,但是麦子碾完脱粒后也容易遇到“白雨”的天气,那对于场里晾晒的麦子来说就是致命打击。
在庆州府一带,人们把夏日里没有任何预兆,突然下起的大雨称之为“打白雨”。白雨来得太快,如果场里的麦子收不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雨在场里汇聚成急促水流,无情地把麦粒顺着坡,冲向沟里,拦都拦不住。
就像今日,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突然天色暗了下来,空中也刮起了一阵大风。纪永灵还没觉察到问题,纪老爷子已经在场里用西北老汉特有的宏厚高亮嗓音高声喊道:“要打白雨咧,要打白雨咧!赶紧收麦!家家的麦赶紧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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