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塬上、沟里,每一寸黄土地里都是忙碌的身影,田地里到处回荡着大人娃娃的吆喝声。
这让仍旧干枯,尚未完全复苏的黄土大地顿时充满了生机。
虽然有牲口的人家不多,但是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协同耕作,都是多少年的老传统了。大家伙都不需要过多商量,抓紧共同耕耘,趁着地里的墒情赶紧把玉米、高粱种下去。
由于之前已经犁过地,所以这次村里人种玉米也都学着老纪家,放弃用耧车开沟播种,直接用镢头刨坑点种。
毕竟耧车需要几个人合力完成播种,而点种就简单方便许多,一个人也能种。
霍志远和林生文过来时,就见纪永灵和杨氏依旧在去年割豆子的那片坡地里忙碌着。
杨氏在前头刨坑,纪永灵在后头撒着玉米种子。
鉴于纪永灵曾经的黑历史,杨氏不放心地再三叮嘱:“一个窝窝里头顶多放两个,可不敢多放!一定不能多放!”
“知道咧,奶!肯定不多放!”
纪永灵低头认真撒着种子,每撒两颗就用脚尖顺势拢土掩埋。
这是她的试验田,她会小心地对待每一粒种子。虽然不是每粒种子都能发芽,也不是每株幼苗都能长成庄稼,但她要的是最真实可靠的数据和结论。
“婆,纪姑娘!你们在种玉米吗?要我们来帮忙吗?”霍志远一边下来沟畔,一边摇手招喊道。
杨氏停下手里的镢头,抬头见是霍志远和林生文,忙大声回应道:“你俩娃咋有时间过来?这儿的玉米我们快种完咧,不要人帮忙。你们快站到上头些,嫑下来地里,看把你们衣裳弄脏咧!”
纪永灵把手里最后几颗玉米种子撒下,埋上土,才抬头看向霍志远二人。
“霍公子,林公子。稀客稀客,啥风把你们今儿给吹过来咧?”
霍志远笑笑,看向沟里满沟的野杏花,说:“当然是春风,和这沟里的一片杏花香!”
纪永灵回身看向沟里如同飞雪一般的杏花,心情愉悦地笑笑,说:“这花啊,还得开给你们读书人看,高低能得两行诗句赞美。让我们这些庄稼汉看呐,顶多憋出俩字,好看!”
霍志远爽朗一笑,说:“我也顶多赞一句好看,不过引用他人的诗倒是可以。‘崆峒飞雪三月天,顿息尘缘欲为仙。’我们去不了平凉府的崆峒山,看那如仙境一般的野杏花,还不能来咱宁平县的沟里看杏花啊?”
“当然可以!我们这沟里虽是少了崆峒山的仙气,但有了两位读书人的大驾光临,立马增色不少,不比崆峒山的仙境差多少!”纪永灵开怀道。
对上霍志远这种烂漫的少年人,她的心境也愉悦不少,不由感到畅快。
其实她很喜欢这里的春日。虽然如今草木还没转绿,但黄褐色的黄土高原沟壑纵横下,漫山飞舞的白色杏花,热烈而烂漫,洒在浓烈的黄土地上,有种雄浑的气势,似乎彰显着顽强的生命力。
这与她曾经见过的江南杏花微雨,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