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阴,沉沉的乌云自天边涌来,遮蔽了如血残阳。狂风席卷树木,满是风雨欲来之势,看得人心慌。
慢慢地,一滴一滴地雨水打在了屋顶上。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从屋檐倾泻在地面上。这雨声也就显得屋子里格外温馨。
林知之便是在这种氛围里醒来的。
他有了意识后的第一感觉,便是好疼。并且这次的疼痛与往常受伤的感觉不同,而是夹杂着无比的虚弱,就好像化为了凡人。
黑发少年喘了一口气,咬住嘴唇,睁开眼睛看清了自己所在的方位,是一座陌生的小木屋里,而他正躺在地上。他用手撑住地面,想要坐起来,奈何周身的伤势又让他跌了回去,眉头紧蹙,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
他此刻的样子很是狼狈,清雅的衣服上全是伤痕,尤其是腹部,染成了血色。头发散落下来,凌乱地流淌成一条墨河。然而这些全都无损他的容貌,甚至更反过来衬托出了少年精致的五官。由于受伤,嘴唇发白,瞧上去有些病弱之感,令人很想将他搂在怀中低声安慰。他如一颗淡如雾气的夜明珠,照亮了整座阴暗的屋子。
这声呻吟很低,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冷,有股矛盾的诱惑,也成功打破了雨声中寂静的小屋。那坐在炉火旁的少年回过头看着地上的林知之,不带任何感□□彩道:“你醒了。”
林知之胸口起伏,躺在地面上,费力地转过头看着这屋子的主人。
他显然年纪也不大,粗布麻衣,但却剑眉星目,五官俊朗。他正从一旁的柴火堆里捡出能用的树枝,折断了放进炉火里,使火焰既不太过旺盛,也不要接近熄灭。
“是你救的我?”
少年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他,捡起一旁粗大的烧火棍,捅了捅炉火里的树枝,让火烧的更旺些。
“谢谢兄台相救之恩,敢问兄台姓名?不知可否告知此地是何处?”林知之慢慢地,尽量不移动腹部的伤口坐了起来,盖在他身上的粗糙毛毯滑落下来。他方才试了试调动体内的灵气,却发现了一个极为悲惨的事实:不知是由于传送阵的缘故,还是伤势真的严重到了如此地步——他完全感受不到体内的灵气了。
此时的他如同一个受了重伤的凡人,手无缚鸡之力。而妖灵与系统,均在激烈的空间传送里受到了巨大的损伤,双双陷入了沉睡。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惊慌。
“符其村。”
少年忽视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简短地说道,接着转过头继续专注地盯着炉火看。
林知之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村庄,于是想要扩大范围,吞吞吐吐地询问:“这里附近有什么标志性的……地点吗?”
“野山、凌寒城、草羽宗。”
对方一口气报了三个地名,然而林知之苦逼地一个都不认识。他试探着继续扩大:“再大一点的范围……?”
那少年沉默下来,干净而利落地给了三个字:“不知道。”
林知之不死心,又想从少年口中套出一点什么。那少年看上去虽然不太爱说话,但耐不住林知之长得好看(?),还是将发现他的大致经过阐述了一遍。
这少年每日都要去附近的野山上打猎,在带着猎物满载而归的时候,碰见了倒在山腰下的林知之。那时候他气若游丝,浑身鲜血淋漓,看上去一副要断气的样子。少年只不过看了他第一眼,便担心惹祸上身,准备绕道而行。
但是林知之当时有若回光返照一般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吓了一跳。再俯下身细看之时,他又晕了过去。
这少年独自一人居住,防人之心虽强,但毕竟年纪不大。加之天色将阴,山上有野兽出没,无法看着林知之待在那儿送死,就将他顺手带了回来,寻了些布条包扎了腹部的伤口。
林知之听完经过,又道了一声谢,换来少年无所谓地摆手。看出了对方的不耐,有些担忧再问下去对方会将他丢出去,林知之便循着对方的心意沉默下来,在心底盘算了一会现在的处境。
那孤注一掷的传送能保住性命已实属万中无一的几率,遇见这少年搭救简直称得上幸运。古传送阵的每次传送都将跨越很大的距离,哪怕是横穿到另一片大陆也有可能,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尽量恢复修为,弄清自己所在的地方,通知宗门。至于那魔修,如今的古传送阵每一次传送的地点都不固定,想来也追不到这里……
——炉火四周看上去温暖又干燥,让远离光明处在黑暗中的林家小少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面色又苍白了几分,阴寒入骨,咳嗽了起来。
他从未如此弱小过,身受重伤,又几近变成了凡人,没有灵力,连乾坤戒都打不开。这种外在的受伤,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内心的虚弱。
那些原本经受得住的寒冷被无限度地放大。
林知之犹豫地开口问道:“我能过去吗?”
少年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在林知之期待的目光下点点头。
这间屋子不大,是凡人村落最常见的木屋,只有一张床榻。炉火与窗口的距离在平时,只需两三步。然而现在以林知之的状态,连起身都仿佛用尽力气。
那少年看着他,却没有起身帮助,狭长犀利的黑眸如鹰眼一般紧紧盯着林知之,仿佛在考量他是否真的受伤。
——如果是寻常人,在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时有八成已经死亡。只有那些毅力过人的人,才能挺到这时候,而像眼前这个人一样,还可以动弹的……再加上他身上的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