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出名字,视线却不自觉地往那人的方向移动。不知什么时候,祝知希离开了桌子。
离开眼镜,视野不那么清晰,一切模糊得像水彩画。冬天的太阳消失得太快。街道尽头,天空染上蓝紫色,粉色暮霭在下沉,暖而甜蜜的黄油香气从街角的烘焙店飘来。道路两旁,建筑逐渐亮了灯,便利店外,巨大的圣诞树上缠着的灯带也被打开,随着圣诞曲的旋律闪动不停。
祝知希就蹲在树旁,手里捏着不知哪儿来的猫条,正在逗弄一只橘色猫咪。树上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他蓬松的白色羽绒服,仿佛碎星在皑皑雪地里起舞。
面对父亲因惊讶而忍不住略带怀疑的反问,傅让夷也用反问回答:“不喜欢怎么会结婚?”
反问似乎还不够,他又很随意地撒了谎。
“见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他性格不错,人也漂亮,我们很聊得来。”
人在说谎时,为了增加可信度,总会在谎言里添加一点点真心话,就像满是添加剂和植物奶油的切件蛋糕上缀着的14块鲜草莓。
刚说完,他就看见那只大肥猫一口咬住了早已挤干净的猫条包装袋。祝知希似乎是怕他误食塑料,用力往外拽。
和一只猫拔河都拔不赢。
傅让夷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也走了神。
因此当电话那头提出要两家一起吃饭时,他根本没听清,敷衍了应了下来。
事后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他的父母已经越过他,约好了“亲家”。
“你没说还要吃饭啊!”
来到餐厅楼下,祝知希还是很懵,扭头看向傅让夷:“这么突然?你手心里是有一个我看不见的快进键吗?”
就像我手心里这个你看不见的倒计时一样。
傅让夷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失误导致的,很嘴硬:“突然吗?谁结婚双方家长不见个面的,我们的顺序已经错了。”
又不是恋爱脑的小情侣背着父母偷户口本结婚。
祝知希无话可说。
顺序早就错了啊。
是现在才开始错的吗?
他知道爸爸很满意傅让夷,但他哥可不是个善茬。从小到大他撒过的谎没有一次不被这个人精揭穿的。
他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被祝则然嘲笑。
倒计时的事他也不可能告诉他们,要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说了也就说了,大家还能早点开始筹备自己的葬礼,整个惊天动地的告别party。
关键现在事情有转机啊。要被他俩知道,不得一个笑他得了精神病、一个偷偷在背后抹眼泪吗?
“我有点没准备……能不能跟叔叔阿姨约下次啊?”
他脚底抹油,刚想跑,后颈的衣领忽地被攥住,又给拽了回来。
劲儿真大!祝知希理了理外套。
“我爸妈、我弟,你爸、你哥都来了,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放鸽子?”
这么强大的敌方阵容,看来只能慷慨就义了。
从电梯里出来,来到包间门口,祝知希深深呼吸。
隔着门他都听见了里头聊天的声音,气氛格外热络,仿佛这根本不是两个刚见了一次面就私自定终身的无脑小夫妻,而是在家人的撺掇下修成正果的一对儿竹马。
心一横,他正打算咬牙推门,却被傅让夷叫住。
“等一下。”
“嗯?”
一扭头,傅让夷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肘,低头,靠近他耳侧,声音很低。
“不是叔叔阿姨,是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