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满腹智谋一腔正气
这天午饭后,范玉兰正与婆母议事,一向湿衣不乱步的方博古先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辞职,因为学生田武恩将仇报,纵猎狗咬死了他家的五只羔羊。闻言满庭皆惊,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这不是事实,绝对不可能是事实……”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正当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田武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那稚嫩的童声显得特别清脆,特别响亮。他敢做敢当,毫不吞吐支吾,简直是在咬钢嚼铁。
这天是清明节,田府家塾放假,师生游玩一日。当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的时候,田武一手牵着猎狗赛虎,一手持着短枪,径直向方老师家的羊栏走去。猎狗闻到浓烈的羊腥昧,长舌耷拉,双耳竖直,垂涎三尺,狂吠着,奔窜着直冲而前。田武松开右手,赛虎拖着哗哗啦啦的铁索闯进了羊栏,见羊便咬。几只大羊躲闪过去,赛虎奔向一只雪白的羊羔,张口衔住了它的喉咙,可怜的小羊羔连叫也未来得及叫一声,便一命呜呼了。赛虎按照训练的习惯,咬死一只,衔着放到一边,又扑向另一只。清晨,方博古正在羊栏里挤奶,见闯进来的猎犬如此穷凶极恶,简直气炸了肺,定睛一看,竟是田府的赛虎,更加莫名其妙。正当这时,田武气喘吁吁地追进了羊栏,向方博古致歉说:“真对不起,方老师,这畜生挣脱了锁链,跑到这里来闯祸。”接着他又转向赛虎,义正辞严地申斥道:“赛虎,你这个不仁之徒,无义之辈,无端跑来侵犯‘羊权’,致使无辜的羔羊丧生。你这种野蛮行径为周礼所不容,倘周公在世,定要对你口诛笔伐。尔需牢记,犬与羊皆家畜,系兄弟之亲也,理当和睦相处,仁爱共之,礼义待之,怎可这等蛮横无理,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之仁人君子贬责挞伐吗?”
畜生哪里会懂什么道义,正当田武这样侃佩教诲的时候,又有两只羊羔在咩咩哀嚎中丧生。田武见状,哀求方老师道:“弟子所言,畜生全然不听,求恩师可怜这些羔羊,向赛虎晓以仁德大义,劝其改恶从善,切莫再向同类施行暴力!”
方博古气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指着田武:“你,你……”
田武忽然感到方老师十分可怜,急忙提短枪奔向正在追逐公羊的赛虎,朝着它的脑门子刺去,赛虎即刻翻身倒地,几经辗转嚎叫,便奄奄待毙了。田武嘲弄般地指着赛虎说:“好家伙,竟然这样不禁刺,一枪便结果了性命。”他伏下身去拍拍赛虎的脑袋说:“怎么样?我的老伙计,还敢再逞猖狂吗?”他颇为感慨地叹息着说:“唉!并非人皆可以为尧舜,单凭空口仁德说教无法改变人类贪欲的本性,还是手中的武器最管用。”他又走向一只血淋淋的羊羔,弯腰提起,抱于怀中,拍着,抚着,十分惋惜地说:“可怜的羊羔,你若手中也有一支锋利的短枪,就不会毙命了。接受教训吧,在凶恶的敌人面前,万不可过于善良……”
田武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见方老师被气得癫痫发作,昏倒在地,全身痉挛,口吐泡沫,急忙喊人将他抬回家去,静卧休养。
半个时辰过后,方博古的肌体在慢慢复苏,神志在渐渐清醒,他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虽偌大一把年纪,但却是一个顽童的手下败将。他并不责怪田武,他的恶作剧尽管弄得自己狼狈不堪,但他的思想,他的谋略,他的胆识却是惊人的,不用说,将来这定然是世之雄杰,国之栋梁。为师一世,能教出一个这样的弟子,足矣!他尽管这样想,但却不肯改变辞职的决定,因为田武的捉弄,太使他脸上无光了。
这一富有喜剧情节的故事,春风似的吹到了齐都临淄,田书闻后,开怀大笑,他由此料定,未来的田武,将是世上第一流的军事谋略家,因为他有见地,有韬略,有胆识。
方老师执意辞职,田府无奈,只好付给他数目惊人的酬金。名为酬金,实际上是在以金赔礼,以钱赎过。
田班村有一个人叫刘义德,祖上留下几十亩田产,日子过得十分红火。他整日身着绫罗绸缎,口食鱼肉荤腥,出则乘车骑马,入则唤奴使婢。此人名唤“义德”,实则行为极不端正,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欺弱凌寡,鱼肉乡里。家中姬妾成群,但却四处寻花问柳。段河村有一忠厚农民,名唤段承顺,其妻柳扬花,貌美超群,性似流水,早与刘义德勾搭成奸。刘义德六十三岁那年,结发夫人栾氏病逝,他便设计害死了段承顺,将柳扬花娶回家中,势压群芳,做了刘义德的正夫人。段承顺有一遗孤,乳名来福,这一年十二岁,随母改嫁,来到刘家。无论嫡庶,来福总是刘家的一位少爷,但他却身穿破衣烂衫,所食猪狗不如,每日在刘义德的皮鞭下放羊,喂猪,饲狗,浇菜,挖粪,推土,打扫庭院。很显然,刘义德这是在有意折磨他,一心欲置其于死地而后快。刘义德怕来福不久长大成人,会报复他这个衣冠禽兽的“爸爸”,一个杀父奸母的仇人,故而心肠才这样歹毒,手段才这般残酷。
目睹亲生骨肉饱受摧残,来福被折磨得骨瘦如柴,柳扬花难道就不心疼吗?人心都是肉长的,牛马尚知舔犊舐驹,更何况是人呢?然而心疼又有什么办法?当初二人私通时,刘义德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说尽了人间的好话。二人相处,亲亲爱爱,如胶似漆,颠鸾倒凤,纵云播雨。一旦霸占到手,柳扬花便成了刘义德床头的一只小花猫,高兴时搂搂抱抱,亲亲昵昵,心烦时咒爹骂娘,一脚踢开。花开能有几日红?待刘义德另沾嫩草,再寻新欢,柳扬花则被弃之如敝屣,除被践踏蹂躏之外,还要从事繁重的家务劳动,无异于府上的女佣。刘义德张口就骂,举手便打,根本不把她当人待。这时的柳扬花,既是刘义德泄欲的器具,又是他的撒气包,更是刘家会说话的牲口。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保的柳扬花,哪里还有力量再庇护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