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此后的一段日子行事甚是低调,便是有关过年的一些细节问题,也同六尚局有商有量,有不能决策的便报与蓬莱殿这边,一切都进行得刚刚好。
这日念云正坐在窗户底下翻着内宫局送来的账簿,一阵凉风吹来,不觉打了个寒颤,心想着这冷天果然说来就来了。正瞧见绿萝从外面回来,随口道:“绿萝,去替我找件厚披风来。”
待绿萝拿了披风过来,她道:“外头有什么事,差个人去便是了,你们少出去几趟。”
她身边只得原来那四个大丫鬟贴身服侍,总归有些不放心叫别人进来。这大明宫又不比东宫,出去什么地方一趟便要小半日的时间,什么事都是这几个亲自去跑可不行。
绿萝把那披风仔细替她系上,迟疑了片刻方道:“这大明宫又大,娘娘这边人手是少了些,若不放心,或可叫郭驸马选几个靠得住的送来。只是有些事情,奴婢们若不亲自去,怕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绿萝伺候了她这么些年,念云也知道她是个稳妥的,无端说起这些来,念云的心便微微提了起来。见屋里并没有放其他人进来,遂问道:“你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绿萝迟疑了片刻,又替她把披风拢好,方才道:“奴婢方才去了掖庭局,倒是听说一件事。”
念云见她吞吞吐吐,知道这事有些不一般,于是合起了手中的账薄,“什么事?你且说来。”
绿萝道:“昨儿紫宸殿有两个宫女,洒扫的时候不当心打翻了一只盖碗,惊了陛下的午睡,各打了十个板子,罚去尚服局洗衣服了,掖庭局就另外派了两个过来顶着差事。”
她一说完,念云的眉头便紧紧地拧了起来。
按说罚了那么一两个宫女本不是什么大事,可那是紫宸殿的人,况且是在这个时候,念云知道绿萝的意思,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了。
德宗皇帝的灵柩已经葬入了崇陵,因此常朝的地方也改回了紫宸殿,平日里李淳议事和休息也都是在紫宸殿。
紫宸殿的宫女太监除了李淳从东宫带过来一直跟着他的以外,都是从前伺候德宗皇帝的老人了。
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由掖庭局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和教习的,特别是皇帝宫里伺候的人,即使是等级低些、不得进大殿的洒扫宫女,也必是其中的佼佼者,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怕是有些不应该罢?
念云将账簿放到桌上:“那两个替换过去的是什么身份,之前是在哪里当差?”
绿萝道:“奴婢已经查过了,那两个不是一起进宫的,一个进宫四年,先前在宫闱局听差,另一个已经七年了,伺候过先帝身边的一位婕妤两年,后来那婕妤殁了,就派到了拾翠殿去伺候一位才人,如今那才人送去了感业寺,她仍旧在拾翠殿听候派遣。恰好掖庭局要选个老成持重些的到紫宸殿,才挑了她。”
宫闱局来的也就罢了,倒是拾翠殿来的那个,经历是够丰富的。
念云沉吟了片刻,道:“着人去盯着些,陛下的饮食器皿都要当心,不要叫她们得了机会。”
念云在东宫这些年,人手倒是有一些的,一进大明宫便设法分派到各个重要的地方去了,因此整个大明宫里多半都是有眼线的。
绿萝想了想,问道:“可要提醒陛下当心着些?”
念云摇摇头:“不必了,陛下国事繁忙,后宫这些事还是不要拿去烦他了。”
他岂会不知晓后宫那些龌龊事,可知晓是一层,明着告诉他又是一层了。此时既然她是大明宫的女主人,势必要替他把后宫处理妥当才是,若凡事都知会他,岂非太失职了么!
绿萝也明白过来,连忙跪下磕了个头:“娘娘思虑得是,奴婢明白了。”
念云也未多说,扶了她起来。
这时听得茴香的声音,她一回头,茴香便道:“郭驸马奉旨来拜谒娘娘,娘娘可要换衣裳么?”
念云自进了大明宫便未见过郭鏦,自是欢喜不已,有些口不择言,问道:“真是皇上叫他来的么?”
转念一想,她如今在这大明宫的后宫里头,虽然妃嫔不多,若不是向皇上请了旨,郭鏦便是再借几个胆子,怕也是不敢擅闯的。她是欢喜过头了,连这都忘记了。
她又忙问:“三哥哥到哪里了?”
茴香笑着替她理了理衣裳,也欢喜道:“娘娘莫急,郭驸马才在紫宸殿里请的旨,怕还要过会子才到呢,可要换身衣裳么?”
“见三哥哥要换哪门子衣裳,若真穿着那累死人的礼服,三哥哥怕都要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