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点点头,又摇头,“并不知晓备细。刺客可抓到了么?”
李淳便同她说起他所探知的细节。
原来那武元衡今天一早和往常一样,从他住的靖安坊出来,准备去上早朝,这时候天刚蒙蒙亮,为时尚早,外头几乎没什么行人。
刺客已经算准他必定是从靖安坊的东门出来,因此早就拿着短小的弓弩埋伏在了路边。待武元衡走到这里,便有数支冷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武元衡。
武元衡身中数箭,跌落下马。这时刺客才露面,残忍地绑在马后拖行了十余步,见他已经气绝身亡,便抽出佩剑将他的颅骨切下,带回去邀功了。
这批刺客在刺杀了武元衡之后,又往通化坊去伏击裴度,裴度也正好是在这个时辰出门去上朝,刚出了坊门便遇到了刺客。
刺客一剑迎面劈来,正中裴度的头顶,裴度从马上滚下来,掉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这时候裴度的一个随从从后面抱住了拿剑的刺客,大喊有刺客。刺客怕惊动了旁人,只得匆忙间砍掉那随从的胳膊,逃走了。
幸亏这裴度运气好,虽是六月天,他却恰好戴了一顶朋友新送的西域毡帽,顶上十分厚实,那一剑正中毡帽上,他实际上只受了点轻伤。等着刺客都走了,他才从水沟里爬出来,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李淳道:“朕已经令全城戒严,权力捉拿刺客。但在捉到刺客,拿到证据之前,贵妃可有什么猜测么?”
念云吃了一口茶,淡淡道:“妾从平康里略探得了一些消息,隐约听说半个月前,京中来了一批出手很是阔绰的江湖人。”
“哦?”李淳顿时感了兴趣,“怎么说?”
既然是江湖人,还出手很阔绰,自然就非常符合刺客的身份了,而且可能是死士。
念云斟酌了一下说辞,又道:“那些江湖人口风很紧,但是仍听出来,他们在京城里尚听命于一个人,那人可能是主使人家里的门客,在京城的身份好似是个珠宝商人。”
“珠宝商人,何以得知?”
从平康里得到可疑江湖人的消息是不难,李淳也知道郭鏦家中正有那一位平康里出来的薛都知。但既然他们口风很紧,怎么连珠宝商人的身份都知晓?
念云淡淡道:“陛下忘了么,妾当初在东宫的时候就托三哥哥买下了几间铺子,其中就有珠宝铺子,后来妾还买下了著名的玉器店碧海轩。京城中常来往的大珠宝商人也就那么几个,若有新来的,自然第一时间就能知晓了。”
外头总说后宫不得干政,他的这位贵妃看似好像真的并没有刻意干政。可是,每次遇到大事,他仍然是忍不住要来问她的意见,她向来都有无数的办法能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他想了想,又问道:“可知道是谁派来的?”
念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陛下想一想,最近朝中可有什么人什么事,正有些争议的呢?”
李淳的两道剑眉微微拧起,想了片刻,方道:“成德王承宗,淄青李师道,各自分别上书请求朝廷不要治吴元济的罪,朝中的意见也分为了两派。”
说到这里,其实两个人心里都约莫有数了。朝中的两派,自然也就是主战派和主和派,一派以武元衡和裴度为首,坚决认为朝廷不能对叛贼姑息,一定要严惩,要派兵镇压。
而另一派,则是以休养生息为理由,认为应当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做出一些退让,承认吴元济的身份。
念云用手指蘸了残茶在桌上画了个圈,道:“妾力主维护大唐的尊严。若是今日姑息,明日是否就意味着谁都可以逼迫朝廷退让了?”
李淳点头道:“朕也是如此想,不能让宰相白白含冤。朕不仅要不惜代价,捉拿刺客,而且那背后的人……不能放过。”
念云道:“妾以为,这背后的人,可能是吴元济,也可能是王承宗或者李师道,但不管到底是谁,陛下在真正拿到刺客之前,就应该想好这个罪名给谁是最合适的。”
罪名给谁最合适?
李淳抬起头来,“贵妃的意思是……”
念云微微颔首:“陛下,如今吴元济同王承宗、李师道结盟,陛下既然决定武力解决,那么直接举兵一举歼灭是不太可能的,只能各个击破……”
那么先打谁,刺客就是谁派来的。
朝廷也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
李淳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烛台上跳跃的灯火,站起身来:“你说得对,朕原本还想着等抓到刺客再说……朕这就回去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
说着便站起身来,大步往紫宸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