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打他的脑袋,我最后打的是玻璃!”步重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表兄就是个绝世巨坑:“——江教授呢?江教授说了什么?”
曾翠翠女士拽着衣角踌躇半晌,终于艰难地道:
“停停向我保证,你俩在一起是吴警官自愿的。”
“不是因为怕犯杀人罪才没有把你的头拧下来,骨灰也扬了。”
“……”步重华一只手撑着额角,半晌终于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从曾翠翠女士的表情来看,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是:这也能两情相悦,你们搞的是什么绝世虐恋啊?
“我不知道您来津海的一路上听那个姓林的孙子说了什么,但请您一个字都不要信。吴雩不是个暴力、偏激、走极端的人,相反他心里非常善良细腻,只是因为过往职业经历的原因,才比较容易对陌生人产生应激性的抵触情绪。所以绝大多数时候我的管束只是为了矫正他这种心理偏差,他自己也愿意配合,绝不是因为怕犯罪才没把我……的头拧下来的。”
“我对吴雩也是同样的感情。”步重华诚恳地望着曾翠,话锋一转:“我知道您心里觉得,只有亲眼看着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谈场恋爱、结婚生子,才算对得起我在天上的父母,但很抱歉我已经找到了生命中唯一能够厮守的人,绝不会抛下他去追求什么家里有矿的相亲对象。我们之间的感情基础非常深厚,与表兄、江教授两人对彼此的感情没有任何分别,请您像理解他俩一样理解我们。”
客厅一片死寂,曾翠翠女士直勾勾盯着步重华,半晌坚定地吐出三个字:
“你错了。”
步重华:“啊?”
“停停从没当着严峫的面跳楼,停停可喜欢严峫了!”
……几个意思!吴雩也很喜欢我!!
步重华用力搓了把脸,深吸一口气,终于平复了砰砰直跳的白皙额角:“总之,我和吴雩已经决定彼此作为对方的伴侣了,我绝不会因为任何世俗观念或舆论阻挠而离开他……我们是两厢情愿的,请您千万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吴雩,请理解和支持我们。”
曾翠眯起眼睛望着步重华,眼前似乎浮现出了很多年前那个幼失怙恃的孩子,继而又从那熟悉的眉眼间,看见了自己亲妹妹的音容笑貌。
“你妈妈当年想嫁你爸的时候,也是这么跟家里人据理力争的,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曾翠停顿良久,怅惘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我每次想起她,总感觉一丝丝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
没有什么?
曾翠顿住了,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管怎么样说,你已经长这么大啦!”她猝然转移话题,感情复杂地长叹一口气:“只要你认为是正确的选择,就坚定地走下去吧!”
仿佛一块无形的巨石落地,步重华紧绷的脊背肌肉霎时一松,表面上却没有显出太多情绪,只低头短促地笑了下,再开口时声音戴上了一丝和缓:“谢谢您,姨妈。”
曾翠翠女士难得有点赧然,步重华善解人意地起身:“茶水凉了,我去给您倒杯热的来。”
宽敞的开放式厨房一侧隔出了个小门,步重华进了小门里简单的茶水间。曾翠坐在沙发上,一边听呜呜烧水声,一边向四周打量。
她每年都会来探望步重华一两次,自然知道自己外甥的家有多干净、冷清、不近人情,强迫症一样的严谨背后是他那颗冰封不动的心。曾翠感慨万千望着展示柜里泛黄的夫妻合照,刚要伸手去拿相框,突然听见卧室门后传来一阵细微而诡异的动静。
“唔唔……唔——!”
曾翠:“?”
曾翠翠女士原地僵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只听门缝里:
“唔呜呜呜唔唔——!!”
不愧是建宁市刑侦支队长的亲妈、恭州市禁毒支队长的亲婆婆,对一切犯罪行为都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嗅觉。刹那间曾翠翠女士头皮一炸,寒毛悚起,下意识握住门把,呼地拉开——
下一秒,门外的曾翠与门里的吴雩四目相对,场景瞬间凝固。
床单被褥一片狼藉,吴雩侧躺在大床上,上身光裸,动作石化,这个姿势正巧露出了他右肩胛骨上的刺青和落在刺青上的吻痕,苍白肌肤红紫交错,劲瘦的窄腰上还残存着四个指印,充满了凌虐的美感。
而他之所以僵持这个别扭的姿势,是因为他一只手被金属手铐活生生锁在床头,看样子刚才正拼命挣扎,试图用力把手铐拗断。
曾翠翠:“………………”
吴雩:“………………”
曾翠翠女士剧震的瞳孔一寸寸下移,只见浴室门四分五裂,脚下散落满地木屑,无声昭示着昨夜惨烈的搏斗现场。
步重华的脚步从茶水间走近:“茶叶没了,我打了杯热咖啡,姨妈你稍微将就——”
声音戛然而止。
曾翠翠一寸寸扭过脖子,回头望着步重华,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空白,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惊恐:
“……捆绑监|禁不算两情相悦,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