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镜猛然合上《论语》。
她左右张望。
室内点着几盏橙黄烛火,明明温暖敞亮,可她却情不自禁浑身发毛,那些昏暗的角落里像是藏着什么东西,正悄悄地窥视她。
萧宝镜犹如撞鬼,连忙把《论语》放回书架,匆匆躲进了她的朱漆箱笼。
第二夜。
萧宝镜趁着商病酒在床上睡觉,蹑手蹑脚地取出那本《论语》。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正要翻到昨晚那页,却惊讶地发现整本书都被写上了注解!
注解十分详尽,几乎精准到了每一个字!
萧宝镜张着小嘴,不敢置信地一页一页翻过去。
那一手工整如印刷的毛笔字洋洋洒洒,每一页的空白处甚至还附带了个人见解!
像是老学究读完了这本书,认认真真写上的东西。
“这要是个鬼,那得是个有文化的鬼。有文化的鬼,一般不吃人吧?”
萧宝镜想着,又翻到了女子那页。
虽然这个老学究很厉害,可她还是不喜欢他对这句话的注解。
她坐到矮案后,拿毛笔在他的注解下面写道:“孔夫子才不会瞧不起女子。”
她等了片刻,看见书上跃出一行字:“汝是女子,妇道人家头发长见实短,吾不与汝计较。”
萧宝镜磨了磨牙。
她继续写:“孔夫子有言: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亲之主也。敢不敬与?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君子无不敬也。可见孔夫子从来就没有瞧不起女人过,才不会说出女子不好相处那种话!”
对方沉默片刻,慢吞吞地回她道:“朽木不可雕也。”
萧宝镜奋笔疾书:“你才不可雕!我们家窈窈都能雕,就你不能雕!你个榆木脑袋!”
对方大约被激怒了,书上陡然跃出几个大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这个鬼只会在纸上骂骂咧咧,萧宝镜不怕他。
她“啪”地合上书,凑到烛台前:“我烧死你。”
眼见火苗即将窜过来,《论语》突然剧烈晃动,随即“砰”地一声钻出个青年儒生。
青年生得面阔口方浓眉大眼,穿黑白间色褒衣博带,脑袋上没戴儒巾,反倒戴了个鲤鱼灯做的小冠,两根鱼须末端一闪一闪发出亮光。
他颤颤指向萧宝镜:“汝这女娃娃好狠的心!”
萧宝镜好奇:“你瞧着年纪不大,怎么讲话文绉绉的?你住在这本书里面吗?你是什么人?”
青年明显得意了起来:“吾乃正元元年新科进士,季徵言是也。”
“还新科进士呢,你连《论语》都读不明白。”
季徵言急了:“分明是汝胡言乱语,曲解文章,强词夺理!汝若不信吾之言,可请人品评汝与吾之对错!”
萧宝镜想了想,认真道:“那咱们把各自的翻译都写下来,明天请卖货郎品评对错。”
季徵言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