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买了,房子太小装不下。那就一人一半吧。”
我们坐在床上,花了一个多小时将每件衣服叠成很小的一块,一点一点地塞进抽屉里。
过了一会儿,沥川站起来找拐杖,我到客厅将他常用的一对肘拐递给他。
这对钛合金的双拐是按照他的身高订制的。黑色的手柄,天然钛色的光泽,轻若无物却无比坚硬。我拿在手上掂了掂,又比了比,忽然发现了大问题:“嗳,沥川你看,你们瑞士也有假冒伪劣产品欸!这两只拐杖的长度不一样!”我忍不住替他委屈,“你用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吗?发票还留着吗?”
其实沥川有好几对这样的拐杖,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用的就是这种牌子,我帮他递过很多次,从未关心过长度问题。
“来来来,honey,”他拿出一张纸一只笔,“让我向你普及一下拐杖的基本知识。”
我坐到他的身边,看见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小人:“我左边少了一条腿,所以站起来重心会向左边偏移,对吧?”
“对。”
“我的肩也会向左倾斜。”
“对。”
“为了保持重心和行走的舒适,左边的拐杖会略高一点。”说完他用拐杖轻轻敲了敲我的头,“所以不是假冒伪劣。”
我呆住了,问道:“一直是这样的吗?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的拐杖就是这么一高一低的吗?”
“是啊。”
“而我居然从没有发现?”
“这很正常啊,你又不用拐杖。”
“至少说明我是个很粗心的人!”
“我没这么说啊……”
“难怪这么多年你都不理我!”
“不是这样的……”
“我粗心了,我才是假冒伪劣呢!”突然间我就哭了。
“……”
“Honey——”他将我从床上拉起来,紧紧地拥抱我,“天下没有谁比你更合格。”然后他开始发誓:永远和我在一起,长命百岁、白头谐老、今生今世永不分离……blah,blah,blah……
沥川不是个喜欢发誓的人,尤其不喜欢对拿不准的事情承诺。可是一旦发现我情绪失控,发誓成了安慰我的最后一招,他就开始重复这些漫无边际的甜言蜜语。用呓语般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娓娓絮絮,如同佛唱。我便在这佛唱中安详沉静,恢复本性。我渐渐相信九年前沥川毅然离开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对情感危机的处理能力远比我想象的要差,虽然我对回避这些危机的能力远比我想象的要强。
“告诉我,沥川,当你被确诊为癌症时,你父亲可曾向你隐瞒过真相?”
“没有。”他说,“他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还告诉我这种病五年之内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我唏嘘:“那时的你只有十七岁,你父亲就那么确信你能承受这个真相?”
“可能是我父亲认为我比较tough吧。如果是我哥,他会考虑隐瞒一部分。”
我抱起了胳膊:“可是,你却觉得我不可以承受这个真相?”
“……你又来了。”
“因为我是女人,女人是情感脆弱的动物。”
“女人也有坚强的。”
“但我不坚强?”
他看着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什么地方不坚强?”
“……”
“举个例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