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鸣顿了顿,意识到什么:“你是想——”
“嘘。”卫听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安全起见,近日不要让他出门。外界若有什么动静,你也帮忙瞒着些。”
易鸣张了张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卫听澜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向院外走,易鸣在后面突然又叫了他一声:“等等。”
卫听澜略微顿步,回头看来。
“你……”易鸣有些拧巴,“你行事当心些。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公子夜里睡不好。”
卫听澜愣了一瞬,浅笑起来:“知道了。”
*
几日后,连绵的雨总算停了。天空仍然阴沉着,澧京城外道路泥泞,车马都行得很慢。
走货的商队在茶棚附近停了下来,几个汉子过来买茶解渴。有个卖唱的坐在不远处拉奚琴,他们便顺耳听了几句。
“这唱的是梁采莲的故事吗?怎么感觉没听过啊。”
“改过词儿了吧?哎你别说,改得还挺像回事的……”
奚琴声伴着新鲜的唱词,没过多久就让他们听得入了迷。来往的路人也被吸引了,三三两两地聚到这茶棚来歇脚。
说起这“梁采莲”,乃是大烨民间故事中的一位刚毅女子。她弟弟被恶霸害死,收受贿赂的地方官却袒护凶手,不愿为她伸张正义。梁采莲便风餐露宿,走到京城状告恶官,要击鼓鸣冤时,恰好赶上了新科状元郎骑马游街。
官差怕扫了状元游街的兴,拦着不让她鸣冤。好在那状元郎李叙刚正无私,看到官差呵斥赶人,不仅出言制止,还亲手替梁采莲写了状纸,帮她在御前陈情。
故事的最后,便是恶人受惩,贪官倒台,采莲女与状元郎喜结连理。
这圆满的结局是世人喜闻乐见的,梁采莲的故事被改编成戏曲《采莲传》,口耳相传到本朝,已成脍炙人口的经典,贩夫走卒都能哼两段。
可这拉奚琴的唱客却不一样,他不止改了词,整个故事也截然不同。
梁采莲还是采莲女,李叙却不再是状元郎。他只是个位卑言轻的小官,得知采莲女的遭遇后,竭力为她奔走,却在收集到足够的证据时,被位高权重的大官暗中陷害,下了大狱。
梁采莲走投无路,想要击鼓鸣冤,却被拿鸡毛当令箭的官差施以杖刑,打得她只剩一口气。
奚琴声如泣如诉,那唱客的腔调也越发悲凉。当唱到梁采莲被打得昏死过去,身上的孝服都被血染成红衣时,已有心软的听众抹起了眼泪。
茶棚里的汉子们也忍不住低骂:“狗官该死!只手遮天,仗势凌人,早晚要遭报应。”
围观的听众越聚越多。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人群之外,车帘撩开一道缝隙,有人伸出手指,敲了两下车窗。
唱客忽然收了奚琴,起身要走,众人忙喊住他:“等等,你还没唱完呢,后面如何了?”
“是啊,梁采莲最后讨回公道了吗?李大人呢,李大人如何脱身啊?”
唱客被缠得没法,抬手指了指天,苦笑道:“诸位要问我,我也不好说,不如问问老天。你们看这天……它肯开眼么?”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只望见黯淡无光的天空。等反应过来再回头,那唱客已经不见了踪影。
道旁的马车放下了帘子,继续向前驶去。
颜庭誉坐在车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倚窗哼曲的知韫:“你把我们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听这曲子,威慑恐吓我?”
知韫浅笑道:“只是顺路看个热闹罢了,颜姑娘别多心。”
颜庭誉冷哼一声:“是苏泽延给你们报的信吧?我说他怎么不拦我,原来是叫人在这儿等着呢。”
庞瑛在旁听着她们的交谈,担忧地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我夫君他……”
“两位放心。”知韫安抚道,“我会派人保护好崔大人,遣最好的大夫替他疗伤。只是他现下不便在京中露面,还是安置在京郊比较稳妥。”
颜庭誉仍旧十分警惕:“你既不让我击鼓,何不索性把我们也扣在京郊?”
“哎呀,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坏人。”知韫无奈极了,“瑛娘子难道不想见见自己的弟弟吗?”
颜庭誉的眼神瞬间犀利:“你把庞郁也抓起来了?!”
“……”知韫掐了下自己的眉心。
她看出来了,芝兰台里养的都是些活祖宗,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
庞郁在兵部干了一天的杂活,下值时困得不行,顶着一张颓废的臭脸走出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