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忍耐地闭了闭眼。
萧凤仙难得愧疚:“对不起,我见你被你母亲逼着与人相看订婚,一时着急,就去威胁魏绯扇,好叫她们不敢再打你的主意。却没想到,魏绯扇会罔顾我的警告,胆敢把你我的事情捅出去……”
他以为他很厉害,厉害到那些贵族少女都怕他。
可他忘了,在外人眼里,他不过是个从乡野之地考上进士的年轻人,在上京城既没有背景也没有人脉,魏绯扇身为堂堂镇国公府嫡女,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一次,是他轻视敌人了。
夜风里夹杂了雪。
青年斜系在肩头的蓝黑色貂毛斗篷肆意摇曳,毛尖上泛着一点金色,他低着头,淡红的薄唇显得清冷落寞,雪粒子争相落在他的眉梢眼睫,使得那英挺漂亮的轮廓多出几分野性破碎之美。
像是求主人安抚的孤狼。
魏紫避开他炙热的视线:“我从未怪过你。”
爱是克制,却又不是。
对萧凤仙这样年轻热血的青年而言,他能将他的感情藏这么多年而不予外人道,已经很了不起了,他始终认定这份感情是珍宝,他从未回避,一直回避的人是她。
一直认定他们的感情见不得光、拿不出手的人,也是她。
萧凤仙从未对不起她过,是她对不起他。
萧凤仙凝视魏紫:“赐婚之事……”
“你比我更懂得朝堂上的局势,也比我更会揣摩天子的心,伱知道他今夜赐婚的意图。他要几位皇子彼此制衡,于是我们都成了棋子。”
“可我不想嫂嫂嫁给周显霁做侧妃。”
“你不想就可以心愿成真吗?”魏紫鼻尖发酸,“在陵州的时候,我受制于萧家、受制于乡野间的流言蜚语,我以为来到上京,就可以得到自由和尊重。可是没想到来了这里,却不过是进了一个更华丽的囚笼。”
“囚笼……”
萧凤仙咀嚼着这个词。
“我以为仁慈的君父,其实不过是個贪得无厌的小人。”魏紫冷笑,向来温顺的桃花眼生出些许叛逆,“他摆布我们、利用我们,他为了利益,剥夺我们所有人选择婚事的权利。我知道我作为黎民百姓,该敬他、爱他,可我一点儿也做不到。”
她甚至……
厌恶君王!
萧凤仙道:“我可以带嫂嫂离开上京。天高山远,你我何处不能为家?我们依旧可以像在陵州的时候那样,相依为命,彼此取暖。”
他心里焦急,说出的话竟带着些许稚气和鲁莽。
“你要我抛弃祖母和爹爹,忤逆赐婚圣旨,为了一己私欲与你私奔?”魏紫摇头,“我也就罢了,你会彻底断送前程,你将无法在青天下使用你的名字,咱们……咱们会成为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就连咱们的子子孙孙,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回到上京。二弟,我害怕,我办不到。”
“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周显霁?!”
风更大了。
扑面而来的雪粒子颇有些寒冷摄人。
青年的狐狸眼隐隐发红,垂在腿侧的双手攥紧成拳,几欲崩溃。
魏紫沉默。
今夜的寒风,令她的头脑异常清醒。
她早知她和萧凤仙是没有结果的。
他们这样的爱,不被亲友祝福,不被世俗容许。
可她抱着一晌贪欢的心思,接受他的好,接受他的礼物,连那匹小马驹也收下了。
但,梦境再美,也有梦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