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作家的补充让李光头满意地点点头,他取回了自己的病历,对林红说:
“我既然不能和你生儿育女,我也绝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说完这话,忠贞不渝的李光头转身走出了林红的新房,他走到门外站住脚,回头对林红说:
“你听着,我李光头在什么地方摔倒的,就会在什么地方爬起来。”
然后李光头像一个西班牙斗牛士一样转身走了。李光头一二三四五六七,走出七步时,身后的新房里鸦雀无声,当他跨出第八步时,新房里发出了一阵哄笑声。李光头脚步迟疑了起来,他失望地摇了摇头。这时宋钢追了出来,宋钢跑到走路变成了瘸子的李光头跟前,拉住李光头的胳膊想说些什么:
“李光头……”
李光头没有答理宋钢,他左手捂住肚子,一瘸一拐悲壮地走上了大街,宋钢也跟着走上了大街。李光头走了一阵子,宋钢仍然跟在后面,李光头回头对宋钢低声说:
“你快回去。”
宋钢摇了摇头,嘴巴张了张,还是只有一声:“李光头……”
李光头看到宋钢站着没有动,低声喊叫了:“他妈的,你今天是新郎,快回去。”
宋钢这时把话说出来了:“你为什么要断后?”
“为什么?”李光头神情凄楚地说,“我看破红尘了。”
宋钢难过地摇起了头,看着李光头沿着街边缓慢地走去。李光头走出了十多步以后,回头真诚地说:
“宋钢,你以后多保重!”
宋钢一阵心酸,他知道从此以后兄弟两人正式分道扬镳了。看着李光头一瘸一拐地走去,宋钢的脑海里出现了小时候两人第一次分手的情景:爷爷拉着自己的手站在村口,李兰拉着李光头的手在乡间的小路上越走越远。
我们刘镇的西班牙斗牛士头也不回地走去了,他在街上遇到了小关剪刀。小关剪刀看见李光头像一个瘸子走来,左手还捂着肚子,好奇地叫住了李光头,问李光头是不是肚子疼上了。李光头还没有回答,小关剪刀就自作主张地说:
“蛔虫。肯定是蛔虫在咬你的肠子。”
这时的李光头还沉浸在自己结扎的壮举里,他神色悲壮地拉住小关剪刀,举着手里的病历,不屑地说:
“蛔虫算什么?”
然后打开病历给小关剪刀看看,还特意指了指上面的“结扎”两字。小关剪刀仔细地将李光头的病历读了一遍,一边读着一边埋怨医生的笔迹太潦草。小关剪刀读完了病历,也不知道“结扎”是什么意思,小关剪刀问:
“什么叫‘结扎’?”
李光头这时候得意起来了,他骄傲地说:“结扎?就是阉割。”
小关剪刀吓了一跳,失声惊叫:“你把自己的屌剪掉啦?”
“怎么是剪掉?”李光头很不满意小关剪刀的话,他纠正道,“不是剪掉,是结扎。”
“这么说,”小关剪刀问,“你的屌还在?”
“当然在。”李光头说着右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裤裆,补充道,“完好无损。”
接着李光头豪迈地说:“我本来是想剪掉的,考虑到以后要像女人那样蹲下来撒尿,不雅观,所以我结扎了。”
然后李光头拍拍小关剪刀的肩膀,捂着肚子,挥动着结扎证明,一瘸一拐地走去了。小关剪刀站在那里笑个不停,指点着李光头走去的背影,告诉街上的群众,李光头把自己结扎了,也就是阉割,不过……小关剪刀实事求是地补充道:李光头的屌还在。李光头越走越远的时候,小关剪刀身边的群众越聚越多,群众兴致勃勃地议论着远去的李光头,纷纷说自己度过了愉快的一天。这些群众谁也想不到,十多年以后李光头成为了我们全县人民的GDP。